雪化泽青山，花芽次第发。
白驹过隙，如今已五月春临，浮云飘渺，长空如洗，道道翠微连绵不绝。
林下，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呼哧喘着粗气，爪勾上挂着未干的血迹，它的面前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女，马步微扎，手中五色隐现。
她面目凝重，腹上被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红艳艳的鲜血濡湿了腹下粗衣。
“吼！”
似乎是被这血腥味刺激，那吊睛大虫猛地扑将过去。
少女面色毫不慌乱，脚踏罡步，左手虚抓成爪，竟也是猛虎之像，且威势较那大虫更胜三分。
面对扑将，少女不退反进，一跃而起，似虎剪扑的同时探出右手，立掌击出，又成罗汉搏击之状，拳爪相交，五色喷薄。
大虫哀呼一声，登时气绝身亡。
与此同时，一道雾气慢慢浸润了李清歌腹上的伤口。
“不错，这套拳法又有精进。”风卷薄雾，露出张怀正的身影。
李清歌抹了抹头上的香汗，脸上露出一抹娇憨的笑，“多谢师傅夸奖。”
张怀正见到这一幕摇头叹道，“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那近身搏击之法有落花掌和覆水印，二者都挺适合你的，非要学这大开大合的罗汉伏虎拳，听上去就不像一个女孩子家家要学的。”
听到这话，李清歌也只是憨笑并不回答。
这几月相处下来张怀正对于李清歌也是了解颇多。素日里活泼好动古灵精怪，内里颇具侠义心肠比之男子也不遑多让。
这些日子张怀正不仅教她神通功法还教她读书写字，空余时间还会与她讲些江湖逸事。
只是没想到她一个女子对于江湖的恩怨情仇颇感兴趣，听到兴起时恨不得钻进故事中去打抱不平。
说话的功夫，李清歌腹部的伤势就已经恢复如初，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不过她却不以为意。
“师傅，还有好久能到郡城？”李清歌眼巴巴道。
张怀正答应她进城之后先给她置办一套新衣，毕竟还是女孩子，新衣对她还是颇具诱惑，这半个月已经问了数次了。
“快了，日落之前。”张怀正迈步，李清歌紧忙跟上。
灵江郡就以这条浩浩汤汤的大江闻名，多数郡城也是依江泊而建，师徒二人顺江而上走了半日，终于在几近日暮时见到了郡城。
半壁天空似被浅蓝的墨晕染，点缀着三三两两的毡云，另外半壁斜挂着一轮大日，散发出浓郁却不炽烈的橙黄色。
张怀正二人跟在一个商行车队后面进了城，李清歌似是一只受惊的小兔，一直躲在张怀正的后面。但对外界的一切又十分好奇，探出头来左看右看。
车马辚辚，人行如织，浣纱的女子三三两两，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糖葫芦！卖糖葫芦喽！”
“拨浪鼓，瞧一瞧看一看！”
看着红艳艳的山楂被一层透亮的糖衣包裹，李清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几年前年景好的时候，爹爹给她带回来过一串冰糖葫芦。她舍不得吃，先给了爹爹娘娘两颗，剩下的每次都是先舔舔然后只吃一颗就收起来。可惜最后两颗被老鼠啃了，为此她还偷偷哭了好长时间。
酸酸的山楂配上水晶似的糖衣，甜中带酸的奇妙口感在嘴里迸发开来，单是想想就已经让她流口水了。
“多少钱？”张怀正忽然开口。
“咱的糖葫芦个大饱满，童叟无欺，一枚铜板一串。”商贩笑呵呵的，“客官要不要来一串。”
张怀正丢给商贩两枚铜钱，“来两串。”
“得嘞！”卖糖葫芦的商贩笑逐颜开，赶忙包了两串糖葫芦递给张怀正。
“给。”张怀正将其中一串递给李清歌。
李清歌满眼都是惊喜，“谢谢师傅！”
随后飞快撕开包裹糖葫芦的糖纸，甜津津的气味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李清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糯糯的米纸在口腔里飞速化开，随后就是糖衣的甜裹着山楂的酸猛地冲进口腔。
李清歌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两颗熠熠的星星。
看到李清歌这么容易就被满足了，张怀正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前方的人群忽地骚动起来，时不时还传出女子的尖叫声。
张怀正朝熙熙攘攘的人群望了一眼，随后便扭过头，他并不准备掺和这个热闹，拉着李清歌就要向另一个方向离开。
“你们干什么！呀！”女子惶恐的叫声尤有在耳，张怀正却不为所动。
“师傅。”李清歌放下手中的糖葫芦，拉了拉张怀正，“那边好像有人被欺负。”
“与你何干？”张怀正淡淡开口。
听到这话，李清歌面带挣扎之色，拽住了张怀正，“师傅...”
“清歌，你如果一直抱着这种幼稚的想法，迟早会丢掉性命的。”
张怀正冷漠地吐出了这句话，他很清楚，在这里好人是活不长的。
“流氓！救命啊！”女子的尖叫愈发地可怜，其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可是！”听到女子的求救，李清歌脸上挣扎之色愈浓，她咬紧了嘴唇，显然并不认可张怀正的话。
张怀正松开抓住李清歌的手，“自己做选择吧，记住你只有半炷香时间。”
李清歌听到这话面露喜色，向张怀正行了一个揖礼，将手中未吃完的糖葫芦递给他，“师傅你帮清歌拿下，清歌去去就来。”旋即扭头朝人群中挤去。
张怀正看着李清歌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身体慢慢变成一缕青烟。
“住手！”
李清歌刚挤到人群中就看到几个地痞在欺辱一个浣纱女，不仅纱裙被扯坏了大半，就连脸上也滑满了泪痕，见此，她立马出言喝止。
浣纱女容貌清丽，细长的桃花眼搭上一双精巧的蛾眉，脸上的尘土和泪痕更显楚楚可怜，怪不得会吸引这群地痞。
领头的痞子听到这话抬起头，正看到气势汹汹的李清歌，“哪里来的小贱蹄子，赶紧滚！”
听到痞子的辱骂，李清歌柳眉倒竖，手中流转出五色光华。
看到这抹异光，那群痞子里有人晓得李清歌是修行之人，“老大，这个妮子好像是个修士！”
“怕什么，她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能达到玉沙就了不得了，咱们这么多人还弄不过她一个小妮子！”痞子头咬咬牙，虽然他也不想和修士为敌，但是谁让小郡王看上了这个浣纱女，自己硬着头皮也要上。
可令这群痞子没想到是，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少女竟会如此生猛，扣掌扼腕，连摔带打，搏击之术炉火纯青，三两下就把他们全部撂倒了。
“赶紧滚！”李清歌一脚便将那领头的地痞踹翻了去。
几个痞子闻言赶忙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你没事吧？”李清歌将那个浣纱女扶了起来，面带关切道。
浣纱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呜咽地说道：“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呜呜呜。”
说着又哭了起来。
“举手之劳，你也别哭了，快些回家吧，不然会儿那些坏人又该来了。”李清歌摆摆手，听到感谢，她的小脸红红的，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有路人提醒，“小囡囡你快走吧，那群地痞流氓是小郡王的人。”
“小郡王是谁？”李清歌眉头微皱，“更何况无论是谁的人都不该在街上强抢民女，他小郡王是视我们大越的律法如无物嘛！”
等离人群足够远了，那群地痞中有人忍不住苦着脸说：“老大，咱们咋办？怎么跟小郡王交代啊！”
那领头的痞子也是面色阴沉，随后似是下定了决心，阴毒道：“敢得罪我！想办法弄死她！”
听到这话，几个跟班不由得心底一颤，纷纷咽了咽口水，“不至于吧老大。”
“怕什么！咱们后面儿是小郡王！要是不弄死她，不把那个女的弄给小郡王，到时候死的就是咱们了！”那痞子面色阴狠。
身后那几个跟班默不作声，显然他们并不想这么做，不过头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做也不行了。
在这个小郡城，小郡王无异于天。
与李清歌交谈的路人脸上泛起一丝无奈，“哎呀！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小郡王...”
“别说了，老王！”
有人制止了那个路人，议论声也戛然而止。
“唉，总之先离开郡城，不要在这里了。”被叫做老王路人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
李清歌紧紧蹙起眉头，感觉自己好像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那群痞子又在欺负人了！”
人群中忽然喊道。
闻言，李清歌杏仁般的眸子瞪大了，她万万没想到这刚一转眼，这群痞子居然又去生事了。
旋即她赶忙朝着喊叫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