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总叫人变得文艺,党泰因为受到万老师的影响,有一段时间迷恋画画,因为是半路出家,就没有万老师那么专业,尽管画的不是那么逼真,但也能看出来是有些天赋的,尽管天赋不多,但也能算作一个爱好了。他想学着万老师的样子,也在澄城县的街道上涂鸦,让大家也见识见识自己的艺术感觉,他自己买来了自喷漆,买来了刷子,颜料桶,说走就走,他骑着摩托车,一路狂奔到了澄城县城,他把车停在了行人不多的地方把车头锁住。他提着颜料桶,刷子,自喷漆寻找着合适下手的墙面,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五路这里,这里有一片空白的墙,好像这白墙是被谁特意染白的,这片墙的那边可能是学校,隐隐约约能听到读书声和孩子们的欢闹声。党泰准备下笔,他想画一个荷花,他先用小刷子勾勒线条,一朵荷花快要浮现在墙上时,党泰往后退了几步,想要看看画的正不正,这时从不远处来了一群人也拎着颜料桶走过来,其中有一个性格外向的人问,嗨,我怎么没见过你呀,你们见过吗?他们也说没见过。他们说,这片墙是我们昨天刷白的,今天我们过来要在上面作画,为学校的孩子们作画,我们打算画上二十四孝图。你呢?党泰有些不知所措,向后退了两步,一转身拎着自己的颜料桶跑掉了。他跑到另一个街道,准备找下手的目标,正走着呢,又碰上一群穿橙黄色衣服的大妈也拎着颜料桶,在给街道旁的法国梧桐树身子上刷白色颜料,大妈们诧异问,我怎么没见过你呢,我们昨天就开始刷了,昨天咋没见你来呢?党泰实在是跑累了不想再跑了说,哦,我是今天才接到通知的,让我跟你们刷树,于是党泰和大妈们刷了大半天的树,还没有刷完,党泰趁没人注意他就偷偷跑开了!他把自己带的白色颜料都刷完了,还用光了红色颜料,因为树身上不光要有白色,白色上边还要刷一圈红色。党泰心想今天也不能白来呀,一定要做些什么,这会儿已经快到二路了,距离杨大的屋子很近了,于是他掏出美工刀在路两边的法国梧桐树上刻上,党泰心杨大,他希望杨大路过的时候能看到,刻着刻着,几个带红袖箍的街道办的大娘看到了,一起过来制止党泰的行为,党泰这会儿聪明了,刻着看着四周的风吹草动,简直就是草木皆兵,突然他看到不远处几个带红袖箍的大娘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她料想到坏了,今天弄不成了,于是往南边跑,自己的摩托车就在南头放着呢!他跑着,大娘们追着,党泰年轻腿脚灵活,一下就把大娘们甩很远了,党泰气喘吁吁得来到摩托车旁,发车,挂档,加油,一脚油就出了城,开到快到中社了,点了一根香烟,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晃晃悠悠得过桥快到家了!
党泰一是没有万老师的专业性,二是没有伙伴跟他一起干,所以胡乱涂鸦的事也就告一段落了。他开始把心思操在小物品上,因为小物品可以控制,由心由人。夏天时候,吃了樱桃,小小的桃核舍不得扔,就晾在窗台上,等它们晒干时,党泰试着想在桃核上做做文章,他想着这样小的桃核,样子还挺好看的,开口的地方是小小的鲍鱼形状,或许可以把这个神奇的图案串连起来,或许可以做成手串,想到这里就马上动工,他又想,这样小小的桃核要该怎样打孔呢?他开始用剪刀的尖儿在上面钻,可是剪刀太大了,力量控制不住,桃核皮儿很薄,总是把桃核钻破,他思前想去想到了钻头,或许自己可以做个手工钻就能把樱桃核钻开,还不伤整体的桃核,那么应该用什么材料做钻头呢?普通铁丝又要符合钻孔大小,强度肯定不够,于是他把目标瞅到了折叠伞上,他曾经利用折叠伞上的细伞骨开过铁锁,他知道细伞骨的强度都这么大,粗伞骨的强度一定是够的。于是他破坏了一把好伞,用老虎钳子的钳齿绞了一节粗伞骨下来,切口处犬牙交错很符合钻头的要求,他突发奇想得把绞的这节伞骨用钳子掰成Z字型,试着在樱桃核上打孔,很快的便钻透了,因为是旋转着钻开的,桃核并没有马上开裂。于是他就钻了很多出来,用钢针把樱桃核里的果仁儿掏出来,掏出来之后把妈妈平时做手工活用的尼龙线合成几股编成绳子将这些樱桃核穿起来,放在鼻子上盘着。这样看,这手串是有些单调的,这是一种没有经人为加工的单调,就像没有人参与的景物,略显凄凉,美好的景物一定要有人参与,有人的参与后才有趣味性。于是党泰试着用美工刀在这小小的樱桃核上刻上“心”,每一个都刻上,最后剩下了两个没有刻,干脆就把自己爱的东西刻上,谁是自己爱的东西呢?当然是杨大了!于是他把那两个桃核上分别刻上拼音“Y”和“D”,拿起来看了又看,感觉排列有问题,就又把这樱花核手串的绳儿拆开重新排列,把Y和D放在中间,两边同等数量的心型桃核。他想着有一天可以把它送给杨大,可是后来不小心把手串扔进水里了,捞上来之后,放在太阳下面晒,晒着晒着桃核从中间的鲍鱼那里开裂了,党泰也就没有给杨大,便将它放进了一个铁皮盒子里。
因为墙上画没有成功,党泰就试着在纸上画画,他用蜡笔画,纸上浮现小狗,小猫,穿着背带裤的杨大,尽管没有多逼真,但至少能认出来哪个是小狗,小猫,哪个是杨大。但他始终画不好蝴蝶,他没办法把蝴蝶的两个翅膀画得一样,他气愤得把蜡笔使劲按在纸张上,纸张都扎破了,蜡笔头也被破坏了。对于木头的处理,党泰是有经验的,因为他用各种木头做过弹弓架子,有花椒木,是从自己院子里的花椒树上锯下来的,泡桐木,伐树时在倒下的树上锯下来的,核桃木,地里捡的,松木,从床板上锯下来的。做弹弓是很简单的,无非是把弹弓坯子上的树皮先割掉,然后再晾干,最后打磨。要在木头上雕刻东西却很难,没有雕刻工具,最多只能买到美工刀,用美工刀削木头很容易把刀尖儿弄坏。而且的木头的选择也是一大问题,有些木头太硬削不动,有些木头质地疏松,压根没办法雕刻,后来党泰发现可以在竹子刻画,竹子的质地很适合雕刻,而且的竹子最上面有一层硬皮儿,可以在上面做减法,也就是做阳雕,把周围多余的刮雕,剩下的就是要表达的东西。开始党泰是用美工刀在竹片上面刻画,从老公社里弄了一些绿竹子,但是大多是老黄竹,竹子的用处很多,长的可以绑上钩子钩香椿芽。绿竹子美工刀还可以胜任,但是对于老黄竹,美工刀刀头经常被弄得不锋利了,后来党泰绞尽脑汁,又想到了钢锯条,因为还没发现细伞骨可以开锁之前,他就用钢锯条割过锁子,铁做的锁都能割开,刻竹片肯定是势在必得。党泰找来了一些废旧钢锯条用磨石磨成小刀,当成刻刀在竹片上雕刻,开始没有题材,突然他想到那么多美好自己曾经是有幸见过和参与过的,万老师在尧头镇上画了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他党泰也可以把它们复制到竹山上呀!党泰一拍脑袋,开窍了似的,于是他用钢锯条做的刻刀开始在竹片上刻画,刻荷花,刻曼珠沙华,刻上饕餮,刻蝴蝶…,雕刻是一种减法,把所有的多余部分忘却了,剩下的便是花,虫,兽。雕刻的竹片把它们放在自己的铁盒子里,想着以后可以送给杨大看,或许她会喜欢做手工的自己,毕竟这样也算一种创造力,有创造力的人是很难得的,无聊的生活也因为有了创造力而多了一份趣味。
用钢锯条刻了一段时间,因为即使是钢锯条也经常磨损,这样就需要他经常得自己动手磨刀,手指头被磨的很疼,党泰就想能不能有一种更加省力的,更加懒惰的雕刻方式,他脑海里开始闪现从电视上看到的做玉石加工的人,他们用一种小小的电钻一样的工具,接着细水管加工玉石。他于是就想自己也能有一套那样的电磨工具,他就立马跑到街上的五金店,问老板有没有这样的电磨工具,五金店老板口音不是韦庄人,老板操着一口澄城县县城话,说,确实没有。党泰失落得准备走,老板说,你准备做什么用?党泰说,我想雕刻木头用,老板说,那你可以买个电钻试试,电钻也可以当成电磨机用啊,只要把扭矩调小,转速调大就行!党泰说,那我没有电摩头呀,老板说,你来的巧了,我这里刚好有几个电摩头,可以卖给你用。党泰有了自制电磨器,开始尝试磨各种材料,各种木料,花椒木,樱桃木,泡桐木,竹子,各种石料,他发现有一种蓝色的石头质地柔软,可以用电磨头磨掉。樱桃木晾干之后质地坚硬,即使开裂以后强度依然可以,可以做为雕刻物料,花椒木不晾干硬度也可以,小时候小孩子嘴里含着的小棒槌就是花椒木做的。党泰家里也有几个用花椒木做的小棒槌,他就照着老样子自己也磨了几个棒槌,想着自己以后的后代也可以噙上自己做的小棒槌,听说这样的小棒槌是可以保护小孩的,棒槌可以打鬼。泡桐木质地疏松,党泰用自己的电磨机打算用泡桐木磨一个小鱼,可是肯本就不行,木头太软了,磨头再怎么磨,它也无动于衷,党泰牛劲起来了,拉都拉不回来,索性扔下电磨机,用美工刀在泡桐木上刻鱼,因为他的美术功底并不好,可以说没有,所以他雕刻鱼很丑,刻痕生硬,没有趣味。于是他找出来几根阴干的樱桃木,用钢锯条锯成一公分长的,一个一个的,用电钻打孔,自己编的绳子串起来,做成手串,他开始用砂纸把樱桃木做的小疙瘩打磨光滑,可是单调的木头有什么好看的,他拿起美工刀就给一个一个木头疙瘩刻上眼窝,鼻子和嘴,十几个小脑袋用绳子串起来,尽管不是那么美观,但却加入了人的心思,端详起来却很有生趣。
党泰也就积累了一些雕刻经验,但仅仅只有一些!他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有些成就了,就想给杨大刻一个戒指。他尝试了用木头做,可是磨着磨着木头突然因为压力过大就开裂了,他觉得木头不行,就换成那种蓝色的石头,可是磨着磨着石头也因为应力不够也断了。党泰开始有些气馁,就用电磨石在一个白色的椭圆形的鹅卵石上磨了一个“心”型出来,因为是无心之作,也就没有注意得就扔到自己的铁盒子里了。党泰换了一个思路,他想着人家大多数的戒指都是金属做的,金子和银子他当然搞不到,他就把目光又瞅到了伞骨上,可是用钳子截伞骨他就意识到,这玩意儿太硬了。于是他在一堆工具中找着,希望能遇到合适的材料,一截电线闯入了党泰眼里,党泰刨开电线的绝缘皮儿把里面的铝丝抽出来,用老虎钳子绞断,他发现这个材料很合适。于是他用老虎钳子把铝丝斡了一个“心”型,是一个戒指形状,戒指上有一个“心”,党泰心想着“心”里面不能是空的,“心”里应该是满满的。他去街上修过鞋,修鞋的是一个老奶奶,自己的鞋开胶了,找到老奶奶,老奶奶用一个白色盒子的胶水挤到开胶的地方,再用手使劲得捏了一会儿,鞋子就重新粘牢固了。党泰心想,这个胶水应该可以为自己所用,他找到修鞋的老奶奶,要从她手里买一盒胶水,老奶奶说,我自己还要用呢,我不想卖,党泰执意要买,没办法老奶奶把拿半瓶胶水给了党泰。其实党泰不知道老奶奶的胶水也是从街上的五金店里买的,胶水不太费,老奶奶很久才买一些,看着党泰的摩托车走远了,老奶奶马上去街上的五金店给自己又买了一瓶胶水,嘴里说,那孩子真是个傻子。
党泰鬼斧神工似的给那个“心”上滴上胶水,滴上胶水之后放在窗台上,党泰想着用从窗户吹来的风就能把胶水吹干,党泰用手过一会儿摸一下,过一会儿摸一下,等到第一滴胶水干透后,再滴一滴,等到第二滴胶水干透后,那个“心”好像是美满了,被白色的胶水填满了,白色的胶水干透后就像是一个“心”型宝石镶嵌在了银白色的戒指上。党泰没有立刻把自己做的戒指送给杨大,因为他觉得还不是时候,就把戒指又放进了自己那个铁盒子里。
何家往上推几代是做乐人的,主要赶白事,老屋这里少有人住,也就破败不堪,屋里长满了树,有几棵泡桐树和很多桑树,门墙是土做的,风雨之后,倒了一大片。党泰在这家胡逛时捡到了一根二胡竿子,党母不识金镶玉,把这截乌木削平了做擀面杖。党泰问党母,我的二胡杆子呢?党母问,什么二胡杆子?党泰说,就是我捡的那根乌木棍子!党母,一根破棍子,你找它干啥。党泰说,你别管,我自有自己的用处!你见了没有?党母说,没见!党泰说,你没有见,怎么说它是根破棍子?党母说,真拿你没办法,它被我削成擀面杖了!党泰说,那么硬的木头,你都能削动了?党母说,确实难削,把我的剪子都弄坏了!党泰说,它现在在哪里呢?党母说,在我厨房里!党泰说,你厨房那么大,具体位置是在哪?党母说,这娃,这么犟,跟你父亲一样。党泰说,快说!党母说,就在案板边上,你自己去找吧。党母问,你要那个干啥?党泰说,那是一块好料,它的密度比水都大,放水里就沉下去了,你见过哪种木头可以沉到水里!而且它自带香味。党母说,我不懂,你需要就拿去用吧。党泰找来那截二胡竿子,用钢锯条截了一点下来,他知道这样的木料很难得,也不愿意太多的浪费。他用自己的电磨机用二胡杆子上截下来的一小部分磨了一个木头的黑色的“心”出来,准备打孔但因为钻头选得大了,这个“心”就给钻碎了,无奈,他又小心翼翼的再截了一节下来,这一次他想不能再用钻头钻了,因为自己最小的钻头对于这个新“心”来说也是很粗了。他就四下里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代替品,他先找来了一根气枪专用的钉子,放在电钻上,因为二胡杆子很难得,他就找了一节花椒木用那个气枪钉子开始钻,可是钻起来很费劲,他就又放弃了用这种特种钉子,之后他又想起来了伞骨,他又用老虎钳子绞了一段粗伞骨放在电钻上,因为伞骨切口犬牙交错,而且粗细合适,在那颗新“心”上打孔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党泰心说,还真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新“心”上开了孔,党泰用黑色尼龙线编制了绳子,把这颗新“心”穿了起来,绳子两头各自系了活扣,可以收紧和放松,也就不用考虑杨大小姐的头大带不上去的问题。党泰照常和杨大小姐聊着天,天南海北得侃大山,什么都谈,但是主题始终不变,就是何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