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和砖结构的房子屋顶很高,冬天取暖很不太方便,聚拢不住热气,这样的话需要重新在屋里做一个低一点的顶。在四面墙壁间架好龙骨,把用芦苇杆编制的席吊起来形成新的屋顶,与墙的接缝处用面粉熬好的浆糊做粘结剂把彩色的纸张贴上,这样低低的屋顶冬天生起火炉房间里暖暖的,热气挥散不去。这样的吊顶唯一不好之处就是成了老鼠的天堂,晚上睡觉时总能听到老鼠在上面跑来跑去,跑来跑去,好像这是为它们做的操场,它们是各色的运动健将,在顶上举办着鼠界的运动会。为了更加保暖,党泰从西巷木匠家里买了一些多余的边角料,上街道上的五金店称了几斤铁钉子,有长的短的粗的细的,木条做框架,把房间从中间隔了起来,是挨着那个实实炕不能生火的炕隔开的。炕这边,有一个窗户,窗户下放一个黄色的木头做的桌子,桌子上带有三个抽屉,中间的抽屉有暗锁,可以锁东西。党泰受万老师的影响爱听音乐,开始给自己买了一个黑色的跟电视机一样大的音箱就放在窗户下面的黄色书桌上,是放磁带的那种,开关打开之后里面有个小人在转圈。那个年代流行卓依婷的歌,《明天会更好》经常从黑色匣子里放出来,音乐仿佛能安抚心灵,急躁的人听了音乐也能立刻安静下来,而且的听着音乐也能很快入睡。后来磁带开始不流行了,黑白电视开始走进人们的生活里,开始的时候一个村只能买的起一台电视,后来就家家户户都普及了。从这样的一个小窗户里就可以看到各色各样的人,能了解到他们的生活,他们丰富多彩的生活,尽管有时候他们的生活是特意编排出来专门演绎出来给别人看的,但是人们却也能从他们的镜头中感受到普通人的悲欢离合,我们透过这个小窗口把自己从自己的悲欢离合中暂时抽离出来,又去体会别人的悲欢离合。
党泰听说醍醐雷家的家具打的好就开着自己的车到醍醐拉了两个衣服柜子回来。木头柜子刷着绿色的亮漆,中间安了玻璃镜子,一人多高的镜子可以梳妆打扮。平时衣柜里放着党母给儿子做的棉花被子,被子里藏一个从收音机上拆下来的零件,上面有几个马达和齿轮,可能男孩子天生就喜欢这些机械的东西。一个大房子用木架结构隔了起来,一面是炕和一个黄色桌子,简易的木架墙下面用薄木板钉着挡住,上面是用卖苹果剩的透明塑料剪开以后用面粉烫的糨子做粘合剂贴在木架子墙上。从小红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色的木头沙发,沙发西面是一个红色的四方桌子,桌子上放着之前听音乐的大的黑色音箱,音箱旁边放着几个白酒瓶子瓶子上写着青稞酒,他开始不太懂得什么是青稞,来他家玩儿的南头卖米面油的小虎说青稞就是藏民种植的一种小麦。党泰开始抽烟了,一抽烟痰多,酒瓶子里老有他吐的痰,来人轻易不要动这些瓶子,指不定哪一个里就有痰。党泰自从抽烟后,每天早上起来腔子痛,痰多老往地上吐,有点恶心。之前的香烟上还没有写“吸烟有害健康”,所以和党泰一样的年轻人几乎都有抽烟的喜欢,去谁家玩儿,老人就让给大家伙让烟,说来来来,吃烟吃烟,让吃烟是我们这里最大的礼仪。酒瓶子旁边放一束假花,布做的喇叭花。红色桌子旁边就是木头沙发,沙发上铺一个黄色的海绵垫子,海绵经常藏着尘土,用手一摔打,透着太阳照进的光芒可以看到尘埃飞舞。沙发边上的靠手可以坐人,坐着可以趴在红桌子上,有时党泰吃饭就是坐在沙发靠手上趴在红桌子上。沙发东边放一个带玻璃镜子的绿漆衣柜,一共买了两个绿衣柜,一个人就在沙发边,另一个在进门的左手边,左手边的衣柜靠着木架墙。进门左手边的衣柜上面经常能看到米粒形状的黑色老鼠屎,这里是人的住所,同样也是老鼠的天堂。进门左手边的衣柜上面是没有玻璃镜子的,只是两扇薄木门。房间的陈列也就是这么多,木架子墙把房子分为里屋和外屋,里屋住人,睡在实实炕上冬天也不能烧炕,里屋放一个黑白电视机,那时候的电视机是可以收到地面信号的,要么买一个天线一根黑色的信号线连在电视后面,那个黑白电视调台跟收音机一样是扭着调台的,一共有两个旋钮,上面一个调台,下面一个控制声音。不看电视节目时,党泰喜欢放上音乐,那个时候碟片机已经普及了,党泰也给自己买了一台,有时间的时候他就去光顾新兴街上卖各种科技产品的老太太的店铺,老太太什么都有,但是主营是卖碟片,各种碟片,音乐类的,歌舞类的,电影类的,电视剧之类的,儿童节目之类的,那个时候碟机和电视机的组合几乎统治了人们的闲暇生活。之后不知道是哪个伙伴带来了一个可以连接电视机的游戏机,将游戏机上的视频和音频线和电视机的视频和音频接口接上以后,打开游戏机开关就可以在电视机上显示出画面来,游戏机是插卡的那种,跟碟片一样想用哪一个就插哪一个,卖碟片的老太太也卖游戏卡,游戏卡用黄色的塑料壳裹着,卡是绿色的,像一个芯片,芯片经常接触不良,导致播放出来的画面模糊,很多时候接触不良了就把芯片拔下来放嘴里用着唾沫抿一下再插上就好了。那时候经典的游戏有《超级马里奥》马里奥第一关很简单,好多人都能过,第二关不太好过,尤其是那个水里的关卡更难过,让人记忆犹新的是金币攒够一百就送一条命,要多吃花子,花子吃多了就可以从手里放出炸弹来,可以炸坏人。《魂斗罗》魂斗罗是经典的一边跑一边射击的游戏,里面最让人激动的是有时候可以吃到S弹,S弹的火力可以覆盖到上面、中间、下面。《拳皇》拳皇里面的连招让人很兴奋,每个角色有每个觉得的绝招。以后开发的其他的游戏几乎都是这几类的变种。有了电视机,游戏机,碟片播放机,村里面同龄的伙伴开始到党泰家里玩儿,打游戏,看电影,听歌,每天每日好不热闹,年轻人吃烟喝酒吹牛皮,每天房间里都像是仙境,云山雾绕的,地上的烟头一层一层的。年轻人的话题离不了赚钱,有的说让党泰开着带车斗的三轮柴油车去收古玩,麻钱银元什么的,有的说就去偏僻的村子里偷人家门口的石头狮子、拴马柱、上马石和古早留的石碑;有的说,你能抱动那么重的石头吗?有的回复,咋抱不动,咱几个人一起去把石头抬到车斗里就跑。有的说,人家撵你咋办,他说保准他们撵不上,一脚油门就跑了,除非他们是撵兔的细狗。有的说,这玩意儿有的人家不识货,即使看到他们也不会撵你。有的说,你拉回来卖到哪里?有的出主意说,有人卖就有人买,实在不行就卖给博物馆。有的说,博物馆给的钱很低,还不如捐了去。有的说,哪怎么办?有的说,管他呢,先偷回来再说!他们像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好像马上就去实施,其实他们没有一个人去偷石头,也只是过过嘴瘾。有一个伙伴做海员回来了,他吹嘘着自己见过大鱼,他们问是多大的鱼,他说自己在海上见的鱼,眼睛跟党泰的黑白电视机一样大,他说咱这一屋子人都能去大鱼嘴里聚会,后来这个做海员的人动手术把整个胃都给切了,北方汉子在海上水土不服,而且海上很少见新鲜蔬菜,吃的不可口把胃给伤了,不做海员之后就生病了,手术之后待在家里,吃饭很费劲,不能吃硬的东西,只能喝些米汤和好消化的东西。有的人喜欢喝酒,党泰家里经常备着啤酒和白酒,一旦喝完就去小卖部里买,捧着瓶子干喝酒太容易醉了,也没有意思,于是就有喝酒的酒令出来,划拳算一个,什么五魁手了,六六六了,四季财了,两只手加起来的数,猜对了对方喝酒;有时候因为有人出拳出的慢了,也相互掰扯一番。还有一种是玩骰子,每人三个,猜对了对方喝酒。还有就是用手指头比大小,食指比中指大,中指比无名指大,无名指比小拇指大,小拇指比大拇指大,大拇指比食指大,比大小跟划拳都用到手指,数字大的对方喝酒,有时候也因为谁出的快慢相互掰扯,有时候有的耍赖,把手藏在头旁边,看对方出了之后,他再出,因为比对方要慢一点,所以老能赢,当然被对方看见了也要罚一杯。划拳时,双方都想先从气势上赢了对方,就吼起来,还有一种玩法也是需要吼起来,叫做老虎杠子鸡,也是两个人玩儿,一人一根筷子,拿着筷子一端在桌子上敲,敲的时候喊老虎杠子鸡,谁输了谁喝酒,说到老虎,老虎吃鸡,说到杠子,杠子打虎,说到鸡,鸡又啄杠子,这样转一圈。除了工作,其余时间都需要自己打发的,党泰家里经常有扑克牌,这帮朋友有时候也玩扑克,什么三带两了,什么挖坑了,什么弥火车了好几种玩法,最让人开心的还得是抽王八,抽王八首先从牌里去掉一个八,玩的时候好像是三个人玩,抽到的牌,把双份的扔出去,剩下的牌让对方从手里选,转着圈的选,选到能凑成双的又丟掉,最后谁剩了大小王其中的一个和一个八这个人就是王八,这样带有趣味和冒险的玩法总让人很开心。党泰的抽屉里经常能找出来几副新的或者旧的扑克牌。党泰还买了一桌麻将牌,这里面有人喜欢玩麻将,具体的玩法我说不清楚,只知道有人喊:碰!有人喊:糊了!有人喊:暗杠!有的人不看牌,用手去摸,猜他手里是什么花色,开牌之前丢骰子;他们玩的不大,一块两块的,有的人赢了钱了就扔在屁股后面,一堆蹂躏了不知几遍的一块钱就在他的屁股下面丢着。高兴了就抓起一把给党泰,让他买香烟去。他们晚上也不回去,就在党泰的屋里玩儿,里屋可以看电视打游戏机,外屋玩麻将,扑克,坐在沙发上权当是个待客厅。有时候玩饿了渴了就抓起一堆毛票驱使党泰给他买花生米,酒或者方便面。那时候已经有了方便面,什么品牌的?好像是叫熊毅武!里面有两瓣面饼,可以干吃也可以泡着吃,因为方便还干吃很受到年轻人青睐。后来党泰还买了一个台球桌子,把后面放杂物的房间收拾一下,将台球桌就放在后面的房间里,来了伙伴也可以打台球,台球的玩法很简单,一个人先开球,没进球机会就让给对方,对方先进的哪个球,就打哪个球。台球花色分为大花和小花两种,先进了大花,就一只用母球撞大花,母球是一个白色的球;一个人打大花,另外一个人就打小花,最后谁进了黑色八号球就算谁赢,输了的下场换上新人。有那么一段时间,党泰家聚集了几乎村里的所有年轻人,好不热闹,晚上白炽灯亮着,灯泡坏了,无非是钨丝断了,买来换上就行,那时候一个灯泡好像才一块钱。后来因为灯泡寿命短亮度低,党泰给他的待客厅换上了白色的灯管,灯管上有一个启辉器,经常需要调换启辉器,拉开开关,灯管先闪一会儿,等一会就彻底亮了,灯管是白色的光不费眼睛。后来韦庄镇上也开了歌舞厅,台球厅,麻将坊,尽管也有人来党泰的屋里玩儿,但是人明显少了很多。
后来党泰去黄龙跟人伐木头去了,走的时候母亲党二说,路上一定要小心,黄龙山上有土匪,土匪穷凶极恶老把老实人拖到山里杀害,党泰去了一段时间,基本上把砍树的方法已经学会了。因为管事的欺压党泰,重活老让党泰做,党泰顶了一句,就被管事的扇了一耳光,党泰下山了,回来了;党泰计划着自己已经学会了伐树,自己可以给自己干,以后可以伐树加卖木料。就这样党泰把他的蓝色五轮柴油车开到了修理铺,准备改装他的车,以便伐树拉木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