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公里的路程,再慢,也就半个多小时。
接亲的船终于靠在女方家的岛上。
锣鼓打起来、唢呐吹起来、鞭炮放起来。
女方所在的村子居民,很多都跟着出来看热闹。
整个岛上充满喜庆的气氛。
下船的时候,王朦还拉了姜上一把,小声问他:
“难道真的没办法,就这么看倒起呀?”
姜山瞥了她一眼,小声回应:
“见机行事――”
“哼,装什么装!”
王朦对此表示很鄙视,你倒是想招啊!
谢叔带着谢文走在前面,谢文手里还捧着一束手花。
这花待会交给新娘,等中午举办婚礼的时候,拿来抛的。
姜上、王朦还有两男两女跟在谢文身后。
人手一根纸炮,等下到女方家。
就可以拉响,纸筒里会喷出金色的纸花瓣,象征祝福。
接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往女方家前进。
谢叔走在最前面,头扬的老高,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婚礼办完,自家就算完成一件大事。
以后老二、老三肯定没有这么累了。
快到女方家院门的时候,就见很多人聚集在门口,等着看稀奇。
女方的父母带着一群亲戚站在院门口的台阶上迎接。
但却显得一脸平静,至少没有笑容。
谢叔边掏烟,边上前打招呼:
“亲家,亲家母,还辛苦你们亲自迎接哟!”
“没的事的,应该的。”
女方父亲简短地回应谢叔一下,但没有让人进院的意思。
咋地,这还有什么活动不成?
接亲的队伍都有点懵,啥情况?
要闹洞房也是在男方家闹呀,没听说过在女方闹的呀!
难道是女方家设计的活动?
好像也是,现在城里结婚,接亲的时候,都要搞几个小活动活跃下气氛。
看来这女方家可能也是按城里的规矩来的。
接亲队伍还在那瞎琢磨。
礼乐队也慢慢停止演奏,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女方母亲发话了:
“谢亲家,今天是我女儿出嫁的大日子,有几句话我想当到大伙的面,提前说清楚,省得以后麻烦!”
“要的,你说嘛!”
“那好,主要有几个事情需要你们理解。”
“嗯。”
“一、我女儿打小没吃过苦,没干过农活、家务,到你家后,也不会做这些,得行不?”
“没的问题,肯定不让她做农活,你放心!”
谢叔答应的很爽快,他本身也不是苛刻的性子。
“二、我们准备在镇上给两个小的买套房子,陪嫁的十万块钱就算是房款,不够的你们贴,房子写两个人的名字,有没得问题?”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喧哗。
支持的有、反对的也有,各说各的。
但大伙心里都有一本账,这女方家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照当下的房价,在镇上买一套房子大概也就二十万左右。
看起来好像各出一半,谁都没占便宜。
但女方这十万块说的是嫁妆,如果用于买房。
就算各占一半,她家也等于分文没出。
这和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谢叔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这玩的又是那一出,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跟在谢文身后的姜上、王朦和接亲队伍也有点不知所措。
这礼花打还是不打呢?
怎么这两句话出来,感觉有点不对!
谢叔这下紧锁眉头,匆忙合计自己的家底。
本身他就打算要跟大儿分家过的。
房子宅基地都选好了,就在自家祖屋边上。
出行方便,又离的近,平时也好有个照应。
而且农村修房子,就是计算点材料费、工时费。
左邻右舍帮衬着就能把房子盖好,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可女方母亲这么一说,自家的安排完全打乱。
不过想到在镇上买房也不错,谢叔就准备咬牙接受这个条件。
大不了先借钱把房子的事解决。
然后把老二带出去一起打工,争取三年把账还清。
到时候再考虑老二的婚事。
想到这,谢叔咬着牙点头:
“亲家母,都是为小的好,我同意你们这个安排。”
旁边谢文、谢武两兄弟眼睛都红了。
又气又愧,觉得父亲为自己付出这么多,想着都伤心。
女方母亲这会表情稍稍缓和一些。
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货色,能找到谢文这样忠厚老实的,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可是人性的贪婪,让她有点迷失,甚至有点狂妄。
看着谢家这么好说话,心里更有底气。
于是,接下来的条件听着就更气人。
“三、因为我家是独女,以后他们的第一胎要跟到妈姓,算是为我们家传宗接代。”
这个条件一出,又成功激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在农村来说,这基本上等同于谢文是按入赘的标准来办。
哪是结婚娶妻,这是实实在在的倒插门啊!
男方接亲的队伍里,有些年轻小伙拳头都攥紧了,恨不得给这老娘们两拳。
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谢叔这会也没法保持笑容,木木地看着所谓的亲家母:
“啷个,你还啥子要求一并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承受?”
“你莫着急,其他没得啥子了,都最后一条。”
“嗯――”
“虽说我们不要彩礼,但最基本的三金你们还是要准备撒,就按最低标准三万块钱算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大伙就看见谢叔的身形晃了晃。
谢文、谢武赶紧一左一右扶住他。
一脸关切地看着他,生怕老汉被当场气倒。
看到这,姜上判断,这女方家还真不是善茬。
这一环扣一环的,把谢叔家算计的死死的。
如果要满足这些条件,谢叔至少还得准备十三万。
对于才缓过劲的谢家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场面陷入寂静,这几个条件无异于给谢叔当头一棒。
让他觉得脑子有点有够用:
“啷个,亲家母,你让我们商量哈,再给你答复可以不?”
“要得,那你们先商量,我们都在这等到。”
女方父母就在院门口支起凳子,坐下喝茶。
也没有招呼接亲队伍,有点大战前宁静的意思。
谢文两兄弟和接亲队伍的人,一起把谢叔扶到边上的休息。
这谢叔不发话,大伙都不知道该咋办。
毕竟谁也没遇到过这种事。
今天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会。
围观人群也对着接亲队伍指指点点。
让谢叔、谢文、谢武更觉得尴尬,他们现在都很纠结。
农村人普遍纯朴,就没见过这么贪的。
这临出嫁了突然涨条件,没这么欺负人的。
王朦小脸更是急的通红,眼窝里还有泪水打转,给气的。
姜上也有点怒,你们这完全是不把谢家当人看啊!
咋地,可着一只羊薅呗。
今天怕是要让你们见识一下,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浑身气血上涌,姜上觉得自个该出手了。
在谢文身上,老实人就该被欺负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自己前段时间,不也受过这种待遇吗?
老规矩,先弄清状况再说。
他把谢文拉到一边,低声问他:
“谢大哥,对方这个女儿你了解多少?”
“没的啥子了解,都相亲的时候见过一面,我不想跟她两个牵扯,所以根本没问她这些。”
“哪总要找个熟人打听哈撒,不然两眼一麻黑,不好操作呀!”
“可以找当时那个介绍人问哈,她屋头给我们还沾点亲。”
“要的,你打电话,我来问。”
谢家的这个远房亲戚作为媒人,正好在谢家等着吃席。
谢文一个电话打回去,姜上就向他问明女方家的底细。
这位亲戚其实对女方家也了解的不多。
只知道这个女孩在南方某市打工,干了三年多。
据说很厉害,自己一个人就挣了七八十万。
回来买房买车,还给妈老汉把祖屋全部重新修过。
然后就是广撒网,到处相亲,急着结婚。
另外姜上还打听到,这女孩就是个初中文化。
听完这些,脑海里大致勾勒出一个轮廓。
不是姜上心理阴暗,而是这事本身就透着不正常。
你一个初中毕业的女孩,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一技之长。
三年挣七八十万,这事咋听咋不靠谱。
想到这,姜上拉住谢文嘀咕:
“你想办法,让女方出来见一面,看能不能找到破绽。”
“想啥办法,我是真搞不懂。”
要不说谢文老实呢。
快接近三十岁的老师,连把对方叫出来见一面都不会。
“你都啷个说,有些心里话想当到新娘面说,毕竟你是跟她结婚,又不是跟她妈老汉结婚。”
“得行不哟,我有点虚(怕)!”
“没的事,你啷个想,结果还能更坏唛!”
“也是哈――”
谢文终于鼓起勇气,向女方家院门走过去。
这头,姜上拉着谢武、王朦给他俩咬耳朵,一通安排。
两人悄悄绕开人群,依计行事。
谢文走到院门口,看着有可能成为自己岳父岳母的老两口。
深吸一口气,拿出教书时的勇气开口:
“二位老人家,我有几句话想给你们女当到面说,麻烦你们行个方便。”
“啥子话吗?跟我们说也一样撒。”
“肯定不一样,毕竟我是和你们女结婚,以后也是我两个人过日子,啷个可能一样嘛。”
这话说的略有点硬气,女方父母也不好当面硬怼。
只能点点头,叫人进去请女儿出来见一面。
本来照正常流程,新郎要进家门才能见新娘。
可被这老两口一搅和,谢文连院门都进不去。
只能让新娘出来见面,把话当面说清。
很快,穿着大红嫁衣,盘着发的新娘就带着几个亲友走出来。
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文:
“谢哥,有啥子话你说嘛!”
这新娘一亮相,姜上心里就觉得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