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春儿眼眶通红，却始终没有泪水滴下来。
她已经是鬼了，幻境里那一滴凝结了她不甘和悔恨的泪留走后，她就再也没有眼泪了。
她在幻境中全程围观林暖做的一切。
原来，只要再勇敢一点，再努力一点，可以有这么多破局的方法，可惜她都错过了。
“我是不是很笨，害死了好多人……要是那个时候没想着复仇就好了，我好像做错了……”
很多罪不至死的人……最后也死在她手下。
明明还是章涟把自己救出来的，虽然后来也被他带人抓回去了。
还有那些无辜的陌生人。
林暖摇摇头，“你的选择是当时的你能做的最好的选择，这是环境和你的过往经历决定的，人生从来没有什么如果。”
她能脱困，因为她不是被传统礼教训化了十几年的俞春儿，这只是性格问题，一个柔弱的女孩儿在当时的情况下确实无解。
“至于章涟……我不怨恨他是因为我对他没有期待也没有感情，又怎么会产生怨恨。你是你，你的情感被背叛，所以生气，怨恨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没什么。”
俞春儿的眼眶更红，“可惜我要走了，不然真的很想和林姐姐你做朋友……”
话落，她的身形慢慢开始变淡，脸上依旧是温暖的笑容，“还是要谢谢你，我去找爹爹和娘亲了，她们肯定等急了。”
她也是时候去接受自己的惩罚，为犯下的罪孽赎罪了。
林暖举起手挥动两下，“再见。”
俞春儿也学着她的样子再见，彻底消失之前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高喊一声，“林姐姐，送你一样东西。”
有些秘密她没告诉林姐姐，这个就当做补偿吧。
在她消失的位置突兀地出现一团燃烧的火焰，火红的颜色格外好看。
林暖还来不及弄清楚这是什么，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进她的身体。
下一瞬，躺倒在地上的人猛地坐起身。
双手立刻在身上四处摸索，奇怪，刚刚那团火焰明明飞进她身体里了，现在怎么不见了？
“咳咳！”
中气十足的咳嗽声响起，林暖寻声望过去，赤阳长老盘腿坐在地上，旁边还躺着昏迷的杨青堰。
林暖有些讪讪地放下乱摸的手，起身去到两人身边。
明明现实中刚过去没多久，再见却恍如隔世。
走近了才发现赤阳长老手中捏着一缕黑色的‘黏液’，有生命一般扭动挣扎着。
“让您见笑了，这是？”林暖指着‘黏液’问道。
这东西有点像她之前在石义身上遇到过的那些，不过又有些不同。
赤阳长老眸光冷冷地看着手上的东西，“这是一种邪物，叫做‘迷心魔’。”
“这就是‘迷心魔’？”
林暖之前在《修真界百科全书》中见过它的介绍，一开始还以为上面那坨黑漆漆的图样是印刷错误，没想到迷心魔真长这样。
书上说，迷心魔吸食人的七情六欲为生，擅长附身，被附身者修为大涨，但同时也会激发出恶的一面，最终完全失去理智，成为邪物的傀儡。
时间久了，宿主就会与它完全融合，变成迷心魔的一部分，然后它们会舍弃这具空壳，再去寻找其他宿主。
“历史上有过三次大规模的迷心魔暴动，每次都搅得民不聊生……”
赤阳长老神色凝重，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说完又反应过来，怕吓着人家小姑娘，补充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手里这个只是很小的一丝，只要注意不被附身还是很好对付的。那女鬼不知从哪弄到的，几十年才成长这种地步，不足为惧。”
也是因为有迷心魔的存在，俞春儿的怨气才会如此强烈，否则早该去地府报到了。
林暖点头，“多谢长老。”
想起黑萼从石义身上吞掉的那一大坨，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品种，如果是的话……
那她可真是……太牛了！
旋即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怎么当了这么十几年俞春儿，性格都变了？
视线扫到一旁的杨青堰，“长老，他怎么还没醒？”
赤阳长老正研究手上的迷心魔，闻言也看了过去，“他还在幻境里，要等他自己闯出来才行。”
幻境很多时候与个人修为无关，更多的考验心性和神识的强弱。
当然，赤阳长老这种修为高出俞春儿太多的不算，他刚陷入幻境立刻就清醒了。
说着赞赏地看了林暖一眼，能这么快从幻境出来，可见她心性坚定，是个修真的好苗子。
“啊？可幻境不是没了吗？”林暖疑惑。
赤阳长老更疑惑，“没了？你怎么知道幻境没了？”
林暖：“俞春儿说的啊，她都去地府了，难道幻境还在？”
赤阳：“啊？”
林暖：“啊？”
赤阳长老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失态，咳嗽两声，“那没事了，应该是在幻境里时间长了有点难醒，一会儿就好了。”
“哦。”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杨青堰就醒来了，只是呆愣了好一会儿眼里才渐渐有了神采。
“杨青堰，你没事吧？”看这人半晌没动，林暖戳了戳他的手臂，这人不会在幻境里待傻了吧。
没想到的是杨青堰转头看清是她后，突然‘啪啪啪’掉眼泪。
林暖吓得往后跳了好远。
他干嘛？碰瓷啊！
杨青堰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迅速调整好状态，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珠，脸色微红。
“抱歉。”
他在幻境里成了章涟，本该一遍遍重复被俞春儿的鬼魂杀死的幻境，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被卡在‘俞春儿’抹脖子那段了。
看过太多次面前的人自刎，一见到这张脸就忍不住心酸。
这会儿想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怕林暖误会特意解释一番。
“……事情就是这样，抱歉吓到你了。”
林暖摇摇头，“没事。”
她倒是不介意，说起来这事还和他有关。
据俞春儿说，那时候她忙着去看林暖的操作，就没管杨青堰。
林暖还以为这是把他扔出幻境的意思，没想到是被卡在那了，反复看自己儿时的朋友在面前自杀确实很痛苦。
换平常人都该崩溃了，杨青堰只是哭一哭还算好的了。
林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他又要哭，嘴都瘪起来了。
被赤阳长老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连人家年轻小姑娘都不如。”
杨青堰嘴更瘪了，不过眼泪也收回去了。
虽然被打了，但他其实挺开心的，他难得有和师傅待在一块儿的时间。
嘿嘿……
林暖看着他一脸傻笑，都有点愧疚了。
这人不会真在幻境里待傻了吧？这算不算她无意间造的孽啊？
有些愧疚，然后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
赤阳长老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一直都很关注杨青堰。
自然也看见徒弟的傻笑，想着以后要不要在他的功课里加一门修炼神识的课，省得进趟幻境跟傻了一样。
没注意到手上的‘迷心魔’身上红光一闪而逝，下一刻竟悄无声息分出一缕分身直冲杨青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