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
傅敬辰双手虚握在方向盘上,眼神一瞬不瞬注视前方,神情淡漠,寡言。
阮顷盈低着头,整个人像是蜷缩在副驾驶座椅里,双手叠交手指缠绕搭在腿上。
眼睛时不时往车窗看去,车窗上印着男人侧颜,下颌线完美流畅,鼻梁硬挺,唇线微翘,淡漠疏离中带着性感。
下一秒,眼神隔着车窗又落在自己苍白的小脸上,默默低下头。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今晚这场偶遇应该是人生为数不多的小概率事件里最小的一件了。
过了今晚,两人的生活轨迹就像一个端点的两条射线,一个向南走,一个向北走,不会再有交集。
阮顷盈胡思乱想间,车子渐渐停稳。
傅敬辰手指点在方向盘上,眸光在阮顷盈白皙透亮的小腿处停留片刻,又扫了眼她交握的双手,眼神晦暗不明,低沉着嗓音道:“到了。”
阮顷盈回过神,眼前熟悉的街景一秒将她拉回现实。
轻声道了谢,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一只脚走下车门,意识到什么,停顿了下,又收回。
“这个外套。”搭在外套上的手,准备将外套拿下来。
傅敬辰睨了一眼,不甚在意:“外面风大,穿着吧。”
闻言,阮顷盈薄唇轻抿:“谢谢傅少,我回头洗好给您送过去。”
傅敬辰神情淡漠:“不用了。”
一件外套而已,对傅敬辰来说无足轻重。
阮顷盈以为傅敬辰这个反应是对自己不耐烦。
想来大概是今晚自己扫了他的兴致,不想再和她有牵扯,便不敢耽搁,再次道谢,抬脚下车。
朦胧月色,一抹倩影,纤细修长,渐行渐远。
两条腿纤细修长,缓步交叠,在月光浸染下,雪纺裙摆里的肌肤隐隐可见,白皙如玉。
傅敬辰想起那柔软无骨的小手,握在手里的触感,心下莫名一股躁动。
他倒出一根烟噙在嘴里点燃,深吸一口,按下车窗,眸光晦暗不明。
片刻,将烟头弹出窗外,发动车子,离开。
……
阮顷盈刚进屋,辱骂声随即传来:“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外面算了,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情在外面鬼混,真是白眼狼啊你。”
“我怎么这么命苦,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就希望你能有个好前程,结果你可倒好,翅膀硬了就不管我们,不管家里了,造孽啊。”
阮顷盈一声不吭站在旁边安静听着,边听边在心里嗤笑:供她吃供她穿?
吃每天他们没吃完的剩饭,有上顿没下顿。
穿阮平安嫌弃不愿穿的衣服,哪怕胳膊和腿都短一大截,大冬天裸露在寒风中的皮肤冻的发青发紫,差点截肢。
那就算是供她吃穿吧,至少比流落街头好一点。
至于读书,大学以前确实是阮家付的学费,一边给一边骂。
上了大学后阮顷盈基本是靠奖学金和打工维持生活,一直读到博士没问阮家要过一分钱。
每次阮父回家问她钱够不够用,她也只说还有。
阮父是白手起家,年轻时在外努力拼搏开拓市场,常年出差,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对她的关心也只能在电话里念叨几句。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是陈云在管,刚开始几年阮父对阮顷盈在家里的遭遇了解不多。
后来阮父偶尔回来也说了陈云几次,可每次说完,阮父一走,陈云都会把怨气变本加厉发泄在阮顷盈身上。
再后来,山高皇帝远,阮父也实在有心无力。
但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和阮平安带些小礼物小零食。
那是她整个童年最期待最开心的时候了。
阮顷盈倚靠在餐桌旁,等陈云发泄完,冷着声音问:“爸发生什么事了?”
陈云没好气说道:“刚被警察带走。”
闻言,阮顷盈眉心微挑:“有没有说犯了什么事?”
陈云:“涉嫌诈骗。”
涉嫌诈骗这事可大可小。
阮顷盈思忖间,陈云又叫起来:“阮顷盈,你爸从小可就对你最好,你就算再没良心,这事儿你也不能袖手旁观。”
阮顷盈不咸不淡瞥了陈云一眼。
阮父对她的好她自然记得,这些年,她虽不经常回家,但阮父还是隔三差五给她去个电话,言语中不乏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情绪稳定下来,陈云注意到披在阮顷盈身上的西装外套。
绸缎面料,金丝钩边,袖口上两个钻石袖扣,钻面切割平整,钻身透亮。
整件西装看不出品牌,但从手工到装饰,无一不流露出两个字:昂贵!
陈云挑了挑眉,好假以寐看着阮顷盈:“这衣服不是莫以安的吧?”
阮顷盈看陈云一瞬不瞬盯着自己身上的西装,满眼的算计快要溢出眼眶。
压住心底的厌恶,冷淡回复:“与你无关。”
陈云怒火被四个字瞬间点燃:“与我无关?阮顷盈,你现在还是阮家一份子,你在外面鬼混,丢的是阮家和我的脸面,你不要脸,别拉我们下水。”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好好利用,你爸这个事情,你多上点心。”
前脚还说丢脸,下一脚就能为了利益把人卖出去,看来这脸面也不值什么钱。
阮顷盈懒得继续纠缠,丢下一句:“我想办法吧。”
转身拉开门抬脚离开。
第二天一早,阮顷盈去了趟阮父公司。
电梯里。
阮顷盈前脚刚踏进电梯,手指还没有触碰到关门键,余光瞟见一人急匆匆跑来:“请稍等一下。”
阮顷盈抬眸,电梯旁站着一位年轻男子,助理模样,一手遮挡住电梯门,似乎在等人。
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来人一身黑色西装,双腿修长,步伐稳健,五官轮廓分明,面容英挺俊朗。
傅敬辰阔步走进电梯,神情淡漠。
阮顷盈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傅敬辰眼神冷淡扫了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她。
意思很明显,与她不熟。
阮顷盈撇撇嘴,往后倒退一步。
电梯途经3楼停下,3楼是员工餐厅,正值早餐高峰期,一大群赶着上班的人蜂拥而上。
傅敬辰见状后退几步,与阮顷盈并排而站。
人群进入电梯冲击力太大,阮顷盈忽然被推搡了下,一个踉跄没站稳,朝着傅敬辰身上倒去。
阮顷盈一手抓在扶手上,一手无意识抓在傅敬辰抬起的一只小臂上。
右耳传来咚咚咚强劲有力心跳声。
一阵清冷沉木香气沁入鼻息。
傅敬辰眉梢挑了挑,低头靠近阮顷盈左耳,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戏谑道:“投怀送抱?嗯?”
阮顷盈才反应过来,这个动作她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像是趴在傅敬辰怀里。
脸颊顿时红成猪肝色,连忙松开抓着他小臂的手,站直身体。
恨不得将头低到尘埃。
“对,对不起。”
话音刚落,电梯播报楼层声音响起:“26楼”。
阮顷盈快步走出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