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不是不懂，而是她不想懂，她总觉得这些事离她很遥远，但同样是在皇权之下，谁又能独善其身？
“恐怕也只有徐姐姐你，才会被皇兄珍重罢。”
寿安心底满是苦楚，皇帝还是选择了牺牲她，如果是徐姐姐，怕是皇兄早就不肯了，她的份量比不上任何一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得太后垂怜，我这个生母是个宫女的公主，早就被磋磨死了。”
她话音一落，便被徐妙玲抱在怀里，“何必这般去说自己。”
“还是会有办法的。”
徐妙玲安慰了几句，就听寿安小声哭诉，“我本来以为可以和小将军在一起，可没想到最终还是……痴人说梦。”
“小将军很好，是我配不上他。”
“你说的是左庭？”徐妙玲几乎瞬间就猜了出来，寿安和左庭关系确实不错，是自幼就有的情分，两人青梅竹马，算得上是登对至极。
奈何天公不作美。
左庭不曾开口，寿安爷不曾主动。
“徐姐姐，小将军以后，会不会记不得我了？”寿安越说，声音越发低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徐妙玲的手背上，满是灼热气息，她那双也是盈满了痛苦，痛苦一点点加剧，近乎将她吞没。
“他不会记不得你的。”徐妙玲说。
“可我宁愿他记不得我，最好不要记得我。”寿安嗤笑道。
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却要在短时间内，背负和亲公主得命运，想想就觉得好笑。
“陛下不愿意打仗了吗？”徐妙玲迟疑了一瞬间，“为什么不继续打？还要将公主许配过去，明摆着……”
她话还没说完，便止住了嘴，只见公主身边新来的丫鬟对她摇了摇头，徐妙玲瞬间猜测到了什么，眸光一怔。
盯着满脸决绝的寿安，还有即将串联在一块的事情，整合在一起。
她便幡然醒悟。
原来就算是公主，也是一颗彻头彻尾的棋子，而这颗棋子，注定会变成弃子。
这是上面默认的，默认的局。
她竟不敢再看寿安盈满泪花的双眸，她在疼，可徐妙玲同样疼。
她已经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寿安，是一步死棋，从头到尾他们一名神武的陛下就没有想过要和谈，他只是要给自己一个发兵得借口，一个百姓会生灵涂炭，但是能名垂千世的借口。
这个借口要堂堂正正，理所应当。
要合情合理，合乎情理。
没有什么比公主，死在异国他乡，更值得发兵，而这位公主一定要是陛下亲生得公主，这样陛下才会更加服众，才能趁机继续攻打域外。
就算杀了那群人，也只是悲愤至此。
不是吗？
寿安一死，铁骑必将踏平域外。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牺牲掉自己得妹妹，换得天下一片太平。
这就是东方明宸想要的？
徐妙玲背脊发寒，身后常嬷嬷扶了她一把，她离去的时候脚步都带着一点虚浮，满天飞雪落在她身上，几乎将她的视野模糊，她回头，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她扶着一边，一双眼就这样直愣愣看着她，接着转身离开。
她预见了一个女子的未来，残忍的发现这一切。
她似乎也懂即将发生什么，却又不得不接受。
“谁不是身不得已呢，嬷嬷？”徐妙玲珉唇，脸上的笑比哭还难受。
常嬷嬷扶着她，眼眶竟也微微湿润。
“小姐。”
常嬷嬷陪了她很久了，年事已高，不是因为自小照顾她，舍不得她，她早就回去含饴弄孙了，徐妙玲有时候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事实上，她也的确拖累了她。
“嬷嬷，改日你便离开罢。”
她说，“我会给你一处宅子，足够你养老生活。”
她想到祖父，下意识心一揪紧，祖父就是这样的。
他静静的离去，在她生下闻钰没多久，就离开了。
在离去之前还将他随身得玉佩给她，说是对不住她。
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她。
常嬷嬷没有吭声，她已经很老了，几乎和老侯爷夫人差不多的年纪，不可能一直陪在徐妙玲身边，徐妙玲如今也二十有二，不是昔日那个天真的小姑娘。
这么多年，她看着她一步步机关算尽，明哲保身，再到生下小世子，拼命在这场早已被搅浑的污水里不停翻身。
她的苦楚自己都看在眼里。
但却无能为力。
“小侯爷待您好，奴婢是知道的，他会照顾好你。”
“老奴便陪小姐最后几日，等到小侯爷回来，再将您亲手交到他手里，好不好？”
“嗯。”徐妙玲应了一声，她偏过头，避开常嬷嬷的视线。
大历十三年，寿安公主和亲。
全京城的人都出来围观瞧热闹，为首的坐在高头骏马上的男子是左副将军的小儿子，左庭小将军，他眸色清冷，一身黑袍加深，在一群红里显的格格不入。
仔细瞧他的衣襟处也染上了一抹红。
白袍加身，红袍藏里，他将自己最深的爱意埋在深底。
年仅十七的寿安公主坐于红喜马车中，红盖头早就被她掀开放在一侧，那双满是孤寂的双眸扫过她瞧见的每一道身影，最终落于门口那两道熟悉的身影上，她忍不住低唤了声。
“母后，皇兄。”
这是她曾经最亲近的人，是她的皇兄，兄长和自己的母亲。
作为公主，这是她不能推卸的责任，可寿安还是不甘心，她避开东方明宸的视线，眼底夹杂的那抹恨意彻底消散。
那双熟悉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发顶，东方明宸让她一路珍重，照顾好自己。
她有些恍然，他让自己死，可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话？
她做不到任何恨了。
在寿安出嫁的当日，另一辆马车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京城，楚风灵坐于其中，身侧是满脸愁绪的徐妙玲，徐妙玲情绪说不上来的低落，寿安对于她而言是妹妹，她一直都很想寿安好好的，结果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连这个曾经的妹妹都无法保住。
楚风灵还想安慰她，就见外头的侍卫突然停下，不远处有箭矢倾泻而下，马儿受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