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块头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从坝底奔袭至此,甚至没有中了我那声东击西之计,径直往坝顶中段来堵我活路。
着实不能小瞧这伙亡命之徒分毫!
那大块头怒目圆睁,眼里血丝密布,操起手中短炮瞄准我腿部,势要击发!
没办法!这下只能硬躲了!
嗖!
头顶却忽然划过一道破空之声。
“唔啊!”再一看大块头,他忽然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痛苦呜咽着……
只见一根黑色细长弩箭,从胸部往斜下方贯入了大块头躯干,箭头由后腰刺出,殷红鲜血徐徐渗出。
砰砰砰。
刚才陆仁翻入的院墙木门处,传来几道敲击声,陆仁在示意我和孟飞也躲入那院内。
我们奔到院内,院内约莫十几见方,铺着沟壑板石,见陆仁在院子角落处,身旁几块板石被翻开来,其下貌似连通着地道。
奔去那地道口,陆仁掏出火折子吹燃,往石砌地道内头也不回地钻下去了。
想到莫老板一伙儿现在的状态,应该不会如此鲁莽就追击而来,我便与孟飞一同鱼贯而入……
那地道往下几米便到了底,周边漆黑潮湿,便点燃了打火机照明。
我上气不接下气,回头检查起孟飞的伤势,孟飞鼻青脸肿的,右眼皮涨成个紫红紫红的大馒头,看来暂时是睁不开右眼了。
想来我先行逃脱后,孟飞没少挨莫老板那伙暴徒的踢打。
孟飞见我一脸严肃模样,他倒自己开始调侃起来:“唉呦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还娘娘们们儿的?就是眉角破了点皮,过几天就好啦!看你那眼神,好像我还英勇就义了还,这天底下能弄死你孟爷的人还没生出来咧!”
我一看他那屁颠屁颠的神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踹了下他裤腿怒骂道:“你他娘的!没事逞什么英雄啊?我要不回来救你,你就凉了你晓得不?还给我装逼,我现在就想踹死你!”
孟飞却傻呵呵笑道:“嘶,唉唉,别踹别踹!疼!你这不是来救我了嘛?你啥人品我还不清楚?你小子打小就脑壳子候儿精,弄那几个小卡拉米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虽说心里生气,但孟飞受伤不是太严重就行。
我一摆手,懒得和他斗嘴,他也没接着逗乐,疑惑问道:“诶,韦敏,你啥时候收的那面条儿人当小弟的?给我也整一个呗?还有那根弩箭又是谁的手艺?嗖的一下老帅了!咱俩都谁跟谁呀?介绍给兄弟认识认识呗!”
我没说话,只是一脸苦笑看着他——我哪知道是谁射的箭啊!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不知道?”孟飞皱眉道。
我叹了口气,我们对今晚这起事件知之甚少,其后隐藏了太多离奇异动。
我思索道:“看那弩箭入射的角度,发射点只能是我们背后上方……”
“我们背后上方?那都是空地,什么也没有啊?难不成那人是丘比特,飞着射箭?”
“不,有一个地方可以落脚,只不过很远……”我沉声道,“就是那大山缝外头,那儿可以直接看到大块头中箭之处,角度也是刚刚好。”
孟飞眼珠子瞪得溜圆,乍舌道:“那么远?那距离少说也得有两三百米吧?那人也太准了点。”
我点点头,现在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难不成那人是之前忽然失踪了的小辫子?
那小辫子又为何脱离莫老板一伙儿?若是想助我一臂之力,他继续潜伏在那群暴徒队伍里伺机而动不是更好?
摸不着头绪,只能继续往石砌地道深处摸去,往前走了几步,拐过一个转角,面前是个足有两三个篮球场面积的圆形石砌密室,看方位,貌似是坝顶平台的正下方,那密室边缘石墙上,均匀插着几只燃烧着的火折子,正发出昏暗的火光。
想必那陆仁先于我探到这洞内古村,摸索至此,听到莫老板一伙儿炸门的动静后,便返回古村,一直在暗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最后出手相助。
再看那地面上,是个由齐腰大的几十口罐坛围成的巨大圆阵。
圆阵由一整块硕大岩板构成基底,刻着许多拇指宽深的沟壑,沟壑有如活物般,在圆阵中心那几米宽的灰暗圆盘边缘缠绕纠结着。
围绕圆阵的罐坛褐底灰斑,不知里头装着什么东西,坛口用厚厚的黄布密封,黄布泛着红褐色的霉斑,上头密密麻麻镌画着蝌蚪状的怪异符号,与那圆阵之中的交媾双蛇内刻下的纹样类似。
那陆仁半蹲在一口罐坛边上,捏着火折子,借着跳动着的焰光仔细端详坛身,并没有理会我和孟飞。
我与陆仁距离十几步远,虽说他方才出手相助,但我目前还不清楚他的底细,有必要保持警惕。
来到孟飞身后,孟飞双臂已被打着死结的尼龙绳勒得红肿发紫,我便四处打量着地面,想找块锋利岩石割开这绳索。
那头陆仁却忽然站起,往我们这儿踱步而来,他将手伸向腰间,摸出一把反着橙红火光的匕首……
我将孟飞拉住,历声道:“你想干什么?”
陆仁一声不吭,慢悠悠踱到我们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湿漉漉的卷发半遮住他那清秀面庞,他用手轻扶了下大圆框眼镜,看了眼孟飞,将匕首甩到我脚下,转头回到罐坛边,继续端详起那坛面。
我捡起那匕首,轻轻一划,尼龙绳便如面条般被切断,孟飞抡着膀子扭着脖子活动筋骨,嘴里惬意道:“诶哟,舒服了,牌子货啊那刀。”
我来到陆仁身旁,捏着刀尖,将刀柄递向陆仁,他头也不抬,却是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留着。”
那声音清冷幽静,听着确实是陆仁的音色,但语调好似换了个人般。
如果说之前陆仁的言语如同一朝暖日,现在则像是一轮寒月。
我将这匕首递给孟飞,道:“这东西在你手上,更能发挥作用。”
孟飞一愣,笑着接过匕首,插在腰带上,然后双手撑着后腰按摩着,倒是自来熟,上前轻拍了下陆仁肩膀,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陆老弟还有这般身手,佩服佩服,老弟今日出手相助之恩,我孟某人定不敢忘。”
他还越说越得劲儿了,干脆圈着陆仁脖子蹲在旁边道:“不过也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看外头那些个亡命之徒,之前也是把你给坑害了的,咱们说到底也是同路人不是嘛?不如趁他们现在兵伤马乏,咱们仨联手,出去制服歹徒,惩恶扬善,岂不美哉?”
陆仁依旧端详着那罐坛,冷冰冰道:“没兴趣。”
我见缝插针:“既然没兴趣,那你又为何出手相助?”
陆仁抬眼看了看我,我才发现他一边眼镜的镜片已经破裂出白纹,镜片下是孤冷双眸,流淌着寒光,那是我在之前陆仁眼中所绝未见过的寒意。
但那眼神只是冰冷,并未包藏杀意。
陆仁只是看了眼,又将目光收回,淡淡道:“救你们的,不是我,是陆仁。要谢,去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