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复杂,我先简单解释一些,以后你自己会明白得更多,”汤离认真地说,“你要先清楚魂体颜色为什么不一样,七魄掌控着七种能力,在肉体内互相制衡,相互成就。只有整体组成协调到一定程度,才能激发出七魄中的一种能力。比如你的父帅,七魄能力上的调和,调和出了紫色智魄得以发挥。”
灵安点点头,表示自己能听懂。
汤离继续说:“但你的父帅还只是凡人中的能者,不过也足够掌控千军万马了。关于这能力程度上的强弱,用跃度来丈量,跃度一旦冲破基线,相应的魂体就会显示出光色,这样的魂体有个天地尽知的统称,跃魂。跃魂一旦能成功脱离肉体,将直接飞升御界成为神祗。神祇建立了御界,也就是世人所说的神界,掌管着天地万物。”
“这……”灵安震惊地看着汤离,“所以……你是跃魂,你是神祇……你的魂体是紫色……”
“我跟你父帅一样,突出的是紫色智魄,智魄魂体跃度冲破了跃度基线,成为了跃魂,紫色跃魂被称为律魂。”汤离又解释了一遍说。
“父帅终有一天也能成为律魂?”灵安惊诧地问。
“并不能,普通魂体永远是普通魂体,”汤离说,“没人知道跃魂的出现遵循的到底是什么规律,御界认为跃魂是世人和自然规律之间复杂的契机之果,即使是神祇也还没能洞悉其中一二。御界为了更多的跃魂产生,付出了很多精力,也得出了一些让普通魂体提升魂力的修炼法子,但作用非常微弱。”
“可是作为神,为什么要进凡人身体里来做事?”灵安问。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不违背因果规则,避免引发因果混乱,神祇必须完全按照转世过程投生入世,以凡人之躯做事,成为因果中的一部分。”
“所以,”灵安说,“你是来推翻元朝的入世者。”
“律者擅长分析规律,并做出有用的决策。掌管人世时局更进,用各种手段操控朝代更迭,为的是人世不停进步。”
灵安看着自己的手掌,紧皱着眉头。
汤离双眼迷离地凝视着灵安:“在我眼里,蓝色才是最迷人的颜色,在跃魂中被称为仁魂。飞升御界之后被称为仁者,掌控七情六欲和人性,千万年来,是仁者把世人从嗜血野蛮中救出来,慢慢走上了正轨,时局更进不能让人性根本发生改变,只有仁者才可以。只是……”
灵安抬头问:“只是什么?”
“只是,整个人世已经很难诞生出仁魂了,越来越难出现。”
“真有那么厉害吗!”灵安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人不也还只是这种样子。”
汤离躲闪开灵安投过来的目光,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将心里堆叠着的无助和迷茫,投向空荡荡的前方。
“今天说的只是最基本的。生灵在人世间来来去去时,看到的都是掌控者允许他们看到的,何况还有连普通神祇都不知道的秘密。一叶障目,在愚昧中努力想将混沌排整齐,看清楚,哪有那么简单,”汤离感叹,“另外人性太纠缠复杂,为了让世人在困境里能坚持活下去,仁魂所用的手段就非现在的你我能想到的。”
灵安抬头看向空中那一团团的白色微光,“在你眼里仁魂和人性很迷人很重要,但对我来说,我厌恶人世,更厌恶我自己。”
“我相信你会改变的。”
灵安叹了口气,“神祇的存在也只会是另一重枷锁。枷锁无处不在。”
“真是顽固啊,”汤离想,“进入她的记忆也只能零碎的了解一些突出的感受而已,但那些没有看见的隐秘的想法才是真实人性的所在。”
“为什么轮回路上需要钱财?”灵安突然想起这个问题,“魂体能把钱带走?”
“魂体有时会去不该去的地方,比如地府,那里规矩非常多。至于过路费是怎么带走的,只有地府守门人知道。”汤离话音刚落,前方蒙蒙细雨里有个人直直朝他们走来。
“是父帅的贴身侍卫。”灵安说着从伞里跑了出去,躲在最近的青砖屋檐下拐角的一处,但她还是看见侍卫装作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
“汤元帅,”侍卫说,“大帅有请。”
“你先回去,我去换衣服。”汤离说着指了指右边湿透的衣服。
侍卫走后,汤离从后背拿出来一把小伞递给灵安说,“已经很近了,你自己回去。”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我的意思是,你们做事隐秘……”
“为了让你别自暴自弃,”汤离说,“一定要为我保密。”
“我还有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秦朝,车裂。”汤离轻描淡写地说,好像那时候的感觉虽然还在,但已经是另一个人的故事了。
灵安神色变得低沉,轻轻点了点头。
汤离转身走了。
路上的行人三五个,穿着蓑衣急匆匆赶路,他们体内的魂体都是白色,就这样一路看下去,突然出现一个不一样颜色的魂体确实令人欣喜。
灵安注意到旁边的树和草也闪着微弱的白色光,随着风吹摇摆。
灵魂的世界原来并不像传说中那样阴森诡异。穿透世界的表象,灵魂则是表象里面的另一重世界。
小雨慢慢停了下来。
走到悠神居门口的时候,院子里传来钱婆婆的声音,“你是个细心的好孩子,当了灵安这么多年的师傅,都没落下口舌。”
章源说道:“这半月没来也不全是为灵安的名声,还有我爹……”
灵安推开门走进去问:“章叔怎么了?”
看到是灵安,章源高兴地站起来,钱婆婆正坐在门廊下面摘菜,她扫了一眼灵安说:“你去哪里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前脚刚回屋里,你后脚就走了。”
“附近走了走,”灵安与章源一起坐下后又问,“病好些没有?”
章源神色略过一丝矛盾,一直以来他很少跟灵安谈论家里的事情。
“不好,本来也就是神志不清,现在又开始胡言乱语,”钱婆婆略带不满地回答,“你应该带林大夫去看看,应天府的那些庸医开的药全不管用,林大夫呢,在还没有入应天府的时候就跟着朱元璋,本事了得,”钱婆婆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改变了话锋问章源,“你家有没有供奉家神啊?”
“以前有,”章源回答,“从很小我就记得父亲常年供奉,但入应天府两年,我爹生病后,我就再也不信了,神像在屋子里都落灰了。”
“不行不行不行,”钱婆婆着急地说,“家神不能断供,否则要出乱子。”
“断供之前就已经病了,”灵安突然觉得好像其他人都精通鬼神之道,而自己总是问问题,“供奉家神还有用吗?”
“有用,先去试试,”钱婆婆对章源说,“快去快去,买些香火食物。”
章源扔下没摘完的菜,不情愿地站起来。灵安于是也站起来说,“那就试试吧,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