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零零碎碎的分分角角，夹杂着少许的一块两块。
对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来说，也许这就是难得的、少见的巨款了。
但对于马东明这个级别的干部来说，实在寒碜。
马东明把这钱塞到卫柠手里，脸上露出一点“惭愧”的脸色：
“卫同志，你别笑话，我平时节俭惯了，没想到今天会用到钱，这也没个准备。宋秘书，你带现金了吗？能不能借我一点？”
宋秘书掏了掏口袋，掏出一小叠五块十块的来，递给了马东明。
马东明接过，也一把塞到了卫柠手里：“卫同志，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我支持你学习进步用的！”
卫柠连忙推辞：“马厂长，这怎么使得！您快收回去！”
马东明按住卫柠的手：“不要推辞，就算你自己不用，难道养活照顾你这些弟弟妹妹，不需要花钱吗？你要是再推辞，可就是看不起我了！”
卫柠眼泪汪汪，满脸动容：“马厂长……”
马东明笑了：“记得我说的，有什么困难随时写信找我！有什么想法也可以随时跟我沟通交流！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支持你！”
“嗯嗯！”
卫柠捂住嘴巴，用力点头。
“小同志，好好干！”
“厂长，我送您！”
皆大欢喜。
看在手里一把钱的份上，卫柠决定破例陪着人多玩一会，演戏演到底，颇为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出了30米。
马东明也觉得这一趟出来的挺值。
搞清楚了电热水壶这回事，不用总惦记着，可谓及时止损。
这个卫柠虽然挑不起大梁，但又确实有点小才，兴许以后也会有点用处，这一趟算是成功收买了人心、留下了后路！
这一趟里跟着的人有个文书，回去还能写个文章，明天跟着电热水壶的报道一起发布，也算为他积攒点功绩声望！
刚好马上就要推选革委会成员，这报道绝对派得上用场！
虽然没大赚，但总算也没亏，马东明心情不算差。
东风汽车“呜呜”地奔驰在乡间小道上。
马东明从后视镜里看着追着他车屁股的村民，不屑地轻笑一声。
宋秘书听见这声音，抬头从上方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估摸着领导心情应该还不错，这才开口问道：
“马厂长，既然那电热水壶不是这小同志设计的，您又何必对她那么客气？”
马东明知道自家秘书想问什么：“你觉得我给她钱给的太浪费了？”
宋秘书摇摇头，谦卑道：“您这么做，肯定有您的深意。”
马东明哈哈笑了两声：“哪有什么深意？下注嘛，那肯定是广撒网了！
这个卫柠是年轻，水平也不够，但架不住她爷爷、她妈妈留给她的有资料啊！
谁知道这小丫头还有没有后手？
不过为了那点子虚无缥缈的可能，就把人请回去供着，太浪费资源。
可要是放手，又总觉得有点遗憾。
年轻人嘛，容易感动，花上一点小钱，买一个后生的真心，值！”
马东明摸着胡茬，眯着眼睛，仔细又回想了一遍前些天看见的设计图原稿，咂咂嘴，再次肯定道：
“这小丫头虽然不怎么机灵，但确实是有几分底子的。提前卖个好儿，肯定值！”
“值多少？”
村民和村长都出去追小汽车了，现在屋里就剩卫柠、张成栋、崔洪三人。
既然张成栋问了，卫柠也不避讳，现场把手里的纸币清点了，跟粮票一并换算好，脆生生答道：“132块5毛4角零8分。”
张成栋摇摇头，一脸嫌弃：“忒寒碜！还省级大厂的厂长呢！拿出这么点，就想打发人？”
“嗯？”
卫柠歪歪脑袋，一脸无辜：“不少了欸！这已经很多了，比60块钱多多了！难道说，张厂长其实不止准备了60块，我还有其他的奖金？！”
张成栋一噎，随即笑了。
一没有外人，他就慢慢又显露出那种老油条的气质，双手抱胸，“啧啧”摇头：
“卫知青，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咱们俩是同道中人啊！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脸皮厚。”
卫柠眨眨眼睛，没有接话，倒是崔洪轻轻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
“张厂长，卫知青她只是随口一问，您、您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
张成栋一拍脑门儿，差点忘了，装的一批的马东明走了，那个碍眼的大队长也走了，这儿可还有个被这小丫头哄的团团转的楞头小子呢！
这小丫头，要不是刚刚主动露出了点端倪，她之前的表现，竟差点把他也给骗过去了！
真还以为是个纯良无害的呢！
跟较真儿的人开玩笑总是没什么意思。
张成栋果断认错，不想多解释：“成！是我不对，平时没个正经惯了，刚刚说话不中听，卫同志别往心里去！
其实这次上面批下来的奖金一共有200，我代表咱们承平轧钢厂，再出100，总共是300块的奖金！”
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信封：“但是俗话说财不露白，这里地方小，不好有大财。
所以刚刚在外面，我才说奖金只有60。
这信封里还有240元，并各种票据若干，卫同志收好。”
“好的呢，”卫柠双眼笑眯成弯弯的月牙，双手接过信封：“我知道张厂长刚刚是开玩笑的，绝对不会放在心上！”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两个老狐狸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在现场唯一的小白面前保持人设。
“说起来，”
张成栋把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再次重申：“卫同志，你真的不考虑到承平轧钢厂担任总工程师吗？”
“抱歉，我……”
“卫同志先听我说完，我了解你的想法，要是吃喝不愁的话，这乡下大天大地的，确实轻松自在的很！
但自在的时间久了，难免惹人闲话！尤其是………”
张成栋压低了声音：“这段日子，风声越来越紧！
那群人听风是风，听雨是雨，总想着趁在兴头上再闹一把，你要是还想这样闲省下去，可得更小心了………
与其这样提心吊胆的，倒不如听我的！
挂一个工程师的名头在轧钢厂，后面我都替你想好了———成了工程师以后，你去城里医院开个病历，就说胃不好，我回头给你开个病假单子，本儿给你，日期你随便填。
也不用你天天去上班，一个月去那么一两次就行，平常就说在家潜心研究新技术！
这样，你的生活费也有来路了，哪天要是想换个工作环境，也有个去处！
再不济，要是在村里出了什么事，城里也稍微有点认识的人！
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