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拉着萧疏的手腕跑了几步,秦瑰便听到身后又炸开一声脆响,伴随脆响炸裂的,好似还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冰凉。
紧接着,她又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
停住脚下的步子,转过身,入目的景象,让她呼吸陡然凝滞。
鲜血从少年额角那一处的黑发里渗出,黑发被粘腻的血沾成了一缕缕,血顺着下颌线往下流,滴答——滴答——
冷白的脸侧,流成了一条小溪。
只是这条小溪,是刺目的红。
视线顺着血流的方向,低下头,秦瑰看见萧疏脚下那一小滩刺目的血里,正中间有不少的玻璃碎片,迸碎四溅的痕迹。
鲜红的血摊,染着血的玻璃碎片。
在暖黄的灯光映照下,宛若一株盛开的海棠,只是每一片洁白的花瓣尖上,都染上了一点殷红。
血滩旁边还横着一个高脚杯的玻璃细跟,视线逆着细跟方向移过去,最终落在了萧疏的侧后方,那一身纯白纱裙的陈素晴身上。
陈素晴满目惊愕,亦有后知后觉的恐惧在眼里翻涌。
秦瑰不是傻子,现在她当即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何事,何故萧疏被人砸得头破血流。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陈素晴。
萧疏受伤完全是因为陈素晴和她的私人恩怨,要不是因为自己,萧疏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愤怒、愧疚,就像是一把利剑,直插入她的心脏,一下下往出剜下一块块血肉。
“我……”
秦瑰嗫喏了一下丹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仿佛此刻所有的道歉都像是黏在了一起,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既吐不出来,又让她喘不上来气。
最后还是眼前的少年,笑了笑,道:
“别担心,这只是些皮外伤。”
云淡风轻的语气,就像是在同她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目光落在少年那张此刻意气风发却又有些惨兮兮的脸上,她哽咽了半晌,才终于用了很大的力气,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关切:
“我们要不要叫个救护车?”
许是她话里的大惊小怪逗笑了少年,他仰头呵呵笑了几声,才低头再次看她,语气轻佻,半开玩笑道:
“秦瑰,你当我是什么?瓷娃娃?这点皮外伤,等救护车来了,它也好了。”
“真的不用么?”秦瑰有些不放心,再一次确定地问道。
毕竟是脑袋流血了。
萧疏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点点头,“真的不用。”
怕她还是不放心,他又补充道:
“只是些皮外伤,出去找一家药店,消消毒,包扎一下就行了。”
离宴会厅最近的一家药店,也有几公里远,而且宴会厅是在北城的郊区,最近的一家药店自然也在郊区。
从网约车上下来,秦瑰一直搀扶着萧疏,一来他能借自己一些力;二来,以防万一,他万一晕倒,她也好即使能扶住他,也不至于到时直接后脑勺砸在地上。
一场秋雨后,天气冷了不少,尤其是现在还是晚上,冷风顺着秦瑰敞开的大衣往里灌,寒风刺骨,她也只能咬牙忍着。
北城的深秋天黑得格外快,现在不过是晚上七点,天就黑了个透澈,就像是被人往天上泼了一层墨。
走到昏黄的路灯下,路灯把二人的影子在他们身后,拉得老长,可惜不相交。
倏然间,冷风小了很多,秦瑰抬起头,就看见萧疏不知何时挡在了自己左前方。
进了药店,买了碘酒、棉签、镊子、消毒棉花和绷带后,秦瑰就跟老板娘说,能不能让她们在店里包扎完。
老板娘是个面善的,不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帮他们从后面的储物间搬来了两张塑料椅子,让他们处理就是了。
满心感激地谢过老板娘,秦瑰就开始帮萧疏处理伤口。
距离他被砸,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伤口处早已结痂,没法子,她只能冲老板娘买了一瓶酒精,又借来一把剪刀和一个手电筒。
用手往萧疏身前移了移凳子,靠近萧疏,秦瑰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很清新,很好闻,吸入鼻子,就像是一股清凉的溪流,能抚平心底的烦躁。
薄荷味里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很微弱,但还是能闻到,比起刚才刚受伤时,确实淡了许多。
她用镊子夹取消毒棉花,沾着酒精,给剪刀消了毒,剪刀停在萧疏额角前,她侧头瞧了一眼他,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第一次给人处理伤口,要是疼了,你就说,我轻一点。”
这话说的不假,她童年大部分时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后来虽然被秦女士认回,但她与秦女士根本不亲近,这七年加起来,说的话恐怕不足一百句,更别说近距离处理伤口了。
至于萧诚,他一向循规蹈矩,别说是受这么大的伤了,就是破一点皮,她都不曾在他身上看见过。
也不知道萧疏是受了刺激,还是被高脚杯砸傻了,听她如此说,非但没有半分的害怕,甚至嘴角还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道:
“没事,我信你。”
???
他信什么?
她自己都不信自己,抿抿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遂干脆正过视线,深吸一口气,用剪子轻轻给他剪伤口与血痂糊在一起的头发。
头发与血痂糊在一起,甚至还有的干脆一起嘎巴在了头皮上,着实难以下手。
处理了将近半个小时,处理得她满头大汗,秦瑰才将将把伤口周围的头发剪了个干净。
头发没了,伤口也跟着暴露于视线里。
只瞧了一眼,秦瑰便胆战心惊。
中间有一块深紫的淤青,看起来高脚杯是在这里碎的,四周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打眼瞧去,还有几个小碎玻璃扎在皮肉里,需要拔除。
秦瑰终究是不忍,贝齿咬了咬下唇,往伤口轻轻吹了几口气。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就是做了,跟哄小孩子一样,或许是在安慰他,这样吹吹就不疼了。
口吐兰息,丝丝撩过额角,像是有羽毛在轻轻撩拨而过。
萧疏痒得躲了一下,后又侧头笑道:“把我当小孩子了?”
调笑的语气,让秦瑰瓷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意,像是看到了今天错过的晚霞,煞是好看。
萧疏一时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