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仨孩子停住了脚步，盯着舒汉良家下午为通风透气开了一道缝隙的小南窗，不停使劲吸着鼻子，馋的不行。
好在没多长时间，秦淮茹在家做好了晚饭出来找孩子，刚出门洞儿就看见自己家孩子愣在那里站着，赶紧叫了一句“棒梗儿”，孩子们才算回了神。
秦淮茹过来给小槐花儿掸了掸裤脚鞋面儿上的雪，抱了起来，看一眼已经跑进院门的两个大的，问小闺女，“你们刚干嘛呢？”
“鱼好香！”槐花儿说着指了指舒家窗户。
秦淮茹也扬起鼻子嗅了嗅，确实好香，新来的小伙子这个礼拜吃了两次鱼了吧，他一个人没负担，工资又高，敢花钱，看来是时候去探探路了。
前几天那条鲤鱼，舒汉良是做的垮炖，火候没掌握好，汤汁?干了，但架不住他调料使的足，那香气更持久。
闻见鱼肉香的三大爷阎埠贵仗着两家关系还行，正赶上要收分摊的11月份自来水费，直接在饭点儿进了舒汉良家，最后乐滋滋地端着两块不太成型还糊了一面儿的鱼肉回家，正巧让出门上茅房的秦淮茹看见。
当时这寡妇一路鱼香闻到舒汉良的小跨院儿，踟蹰了好一会儿，最终没好意思进去。
也是，这小伙子来俩月了，虽然时常能碰见，但人家顶多是微笑点个头，和她基本没搭过几句话，还都是有旁人的时候。
她是不知道，上辈子舒汉良看电视看网文，早就知道这院子的奇葩事多，尤其是贾家，一老三小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她秦淮茹则是全心全意为自己家谋福利的典范。
对如此的一家人，舒汉良打定主意不招惹，不过很多时候人不找事事会找人。
就像这次，秦淮茹在进入门道的几步路上就定了主意，她不觉得一个小年轻能抹得开面子，攥了攥拳头给自己打气，抱着槐花儿进了舒汉良的小院儿，站在门前说了一句废话开场。
“汉良在家吗？”
天黑下来，舒汉良就把电灯打开了，门窗里面都有布帘，屋门外边还有蓝布棉门帘，屋里屋外其实都看不见对方。
听见有人叫门，舒汉良先是一怔，略一分辨就听出是中院儿的小寡妇，一院子的人整天从他房子边儿上过，想记不住都难。
要是别人叫门，舒汉良就直接开门迎客了，就贾家的人不行，饭点儿串门儿，不用问就是奔着吃的来的。
不能说他早有预案吧，舒汉良按习惯问了一句，“谁啊？”站起来往房门走去。
同时下意识地就把的那条刚吃几口的鱼收进了小书箱，剩下带着汁水的空鱼盘在八仙桌上摆着。
“是中院儿你秦姐，汉良开下门，我找你有点儿事。”
屋门朝里，舒汉良没全拉开，一手把住门，一手掀开棉门帘，上半身斜着前倾探出。
“噢，贾嫂子，您有什么事？”没有让人进屋的意思。
如果来的是个男同志或者大妈大婶儿，舒汉良这样多少有些失礼，大冷天儿的，在门口说话不合适，怎么也得先让一下，进不进就看人家要说什么事儿了。
不过秦淮茹是寡妇，又不是亲戚，门道房这儿人来人往的，虽然寡妇大了他不少，可瓜田李下不能不防，堵在门口儿说话才是最合情理的。
秦淮茹也不是想进屋，舒汉良也算是个成年光棍儿了，进去好说不好听，人前她得要脸，抱着闺女就是防闲话的。
这院子里另一个光棍儿的家，她倒是进惯了，闲话也有，可那就在她婆婆眼皮子底下，掐着表看她目的明确地进出。
她婆婆安了心，也就能主动替她封了别人的嘴。
何况贾何两家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互助关系是被管事大爷们肯定了的，我们一家子派一个最能干的帮衬你，你接济我们一家子，合情合理，那是要提倡表扬的。
不自禁先闻了闻开门带出来的蒸鱼鲜香，秦淮茹未曾开言先带笑，“不好意思啊汉良，孩子们闻见你家吃鱼，馋得不行，你看要是有富余的，能不能匀两块给我，等赶明儿我做了好吃的，也给你端来尝尝。”
果然是闻着味儿来的。
要说是被人上门张嘴要吃的，一般就两种情况：
一是乞丐上门，不过这种情况好多年见不到了，这可是四九城里。
二是两家真有极好的交情，比如托妻献子的朋友或者几十年亲如一家的近邻，就算是实在亲戚住得稍微远点儿都不行，还得有来有往，不能见不到回头。
还有不一般的，舒汉良只是听人闲聊说过一种，他自己没见过。
那还是原身上大学前，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当时家家都不够吃的，是有钱买不到那种。
说有那饿的嗷嗷哭的孩子，被奶奶抱着在院子里来回大声央告：“我家宝儿断奶没吃的了，谁家有米汤给两口啊~~”或者“家里没粮了，谁家还有窝头好心给我孙子半块啊~~”
院儿里没人应就去胡同里喊，没见老太太去敲谁家门，如果看见相熟的街坊邻居在屋外，才上去小声儿问一句人家方不方便。
要不是真会饿死孩子，估计谁也不会舔着老脸在家门口儿行乞，而且要的是窝头米汤，数量是两口半块儿，都不过分，反正舒汉良没听过也没见过上门要鱼要肉的。
如果秦淮茹真是家里揭开不了锅了，抱着孩子敲邻居门来要一个半个窝头贴饼子救命，舒汉良肯定硬不起心肠，绝对是会帮一把。
可孩子馋了是借口吗？
就算是孩子馋了你拗不过，是不是也应该端点儿东西来换啊。
看看你说的，“匀两块儿”，这字儿用得也太含糊了，这到底是借啊还是换啊？或者是赊啊还是买啊？
在秦淮茹那一句话的意思中，“两块鱼”是明确的目的，模糊不清的“匀”是手段，没影儿的“等赶明儿有好吃的，做了给你尝尝”是代价。
舒汉良怎么听都像是糊弄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