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婢，你少血口喷人！本公主做甚了，你可亲眼瞧见了？”卫乐虚张声势道。
“她是没看见，那我呢？”
本应昏迷的楼书雁蓦地出声。
原本他是想装晕趴在原地，看仲妘会如何处理此事。
可无奈这卫乐，说话着实难听。
他若再不言语，恐怕仲妘就要白白挨她好几道骂。
楼书雁整理了下弄乱的衣领，在卫乐惊惧的目光下，缓缓起身。
“你怎会…”
卫乐当时为求稳妥，还特意加大了蒙汗药的用量。
这人怎可能有机会醒过来。
“剂量足够，但他体质较好，而且食用极少。更何况，他怕公主逼他吃太多，就提前装晕了。”
仲妘瞥见卫乐公主不知所以的神情，好心解答。
“你耍我！”
卫乐听后，朝向楼书雁气极大吼。
只见他负手而立，双眸眼神如利刃般锐利。
“比起臣，公主的所作所为，才更令人气愤吧。”
卫乐顿时瞠目结舌，结结巴巴欲辩解。
“我…我并非想害你，我只是…”
“只是想与他生米煮成熟饭，让他为了活命，不得不带你私奔逃离京都。”
仲妘平静地补充后半句。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也大概摸清了，卫乐来此的企图。
卫乐公主从小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虽是庶女，可终究是皇后的外甥女。
只怕自小便期盼着，嫁入高门显贵。甚至是，嫁给亲王做王妃。
可如今与她和亲的东胡王，年过半百，妻妾成群。
整个东胡，又是天朝的手下败将。
嫁过去，虽能做个续弦王后，却远不如她从前设想。
她无比清楚，这绝非什么喜事。如若是喜事，那便也轮不到自己了。
可惜皇命难违。
于是她就想起了，儿时见过几面的楼书雁。
她从前嫌弃他的出身。
听闻他是冷宫舜嫔母族那边的亲戚，舜嫔娘家地位本就不高，她的亲戚，不一定是从哪个穷乡僻壤过来的。
故而，在皇后有意将自己许给他时，她便开始躲他。
皇后看出她不愿，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可眼下却不同了。
比起东胡王那个老色鬼，楼书雁风华正茂，又鲜少逛青楼，更不曾收通房外室。
至于原先她在乎的身份地位，已不重要了。
除了东胡王，无论她和谁，都注定要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
那人是王爷还是乞丐，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因此，她选中了貌美又专情的楼书雁。
但她忧心，楼书雁不肯跟她在一起。
毕竟没有男人会蠢到，放弃用命挣来的权财和军功，反而跑去和她亡命天涯。
所以她只能下药。
等他醒来，米已成炊。
若他愿意与自己私奔，那自然最好。若他不愿，她便以此威胁。
称会状告到圣上跟前，说是他早就对自己有心，得知她要和亲，便约她前来见最后一面，结果却用药迷晕她，趁机强占。
玷污和亲公主，是何其重罪。
如此，他即便再不愿，也要带她一起逃走。
“我…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卫乐见心思被人拆穿，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甘道。
“我不想去东胡，凭何要我去和亲？”
仲妘低头，怜悯地拍拍痛哭流涕之人的肩头。
“欲思其利，必虑其害⑴。你自小锦衣玉食，顶着皇亲国戚的头衔，外头的人见你都要礼让三分，你能够享受常人得不到的益处，就注定会背负常人不用背负的枷锁。”
卫乐抬起哭红的双眸，泪眼婆娑，声音颤抖。
她大约是真的疑惑，才顺势问出口。
“可明明我的嫡亲姐妹，甚至是真正的公主，她们远比我得到的益处更甚，为何偏我这样倒霉，偏我要远离家乡去东胡和亲？”
闻言，仲妘蹲下身，温和到像是安抚地看向她。
“我明白，你心里委屈，认为这不公平。但世上身不由己的事实在太多了，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努力站到更高处，为自己争取更多选择的机会。”
“况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就这样跑了，你的家人该怎么办，你能够确保圣上一怒之下，不会迁怒于他们吗？”
“另外，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愿意为了逃掉和亲，从此过上贫困中还需躲藏的生活吗？”
“我…”卫乐咬唇，挫败地摇头，“我不愿。”
她什么都没想过。
她只是太不想嫁去东胡了，头脑一热，便不顾后果地做出了这些。
仲妘用手帕，轻柔拭去卫乐脸上泪痕。
“与其闹得这样的结果，你还不如想一想，如何能在东胡站稳脚跟，东胡王已年迈，你要如何为自己铺好后路。”
“今日之事，我与将军绝不会说出半字，只当没发生过，公主早些回宫歇息罢。”
说完，她将卫乐扶起，替她戴上帷帽，送至府外的马车上。
待目送卫乐公主的马车，渐行渐远。
楼书雁突然转头问身旁的人。
“你方才，为何在她快要解我衣带时，才进来。”
他差点，就要睁开眼自己阻止了。
仲妘神情不悦地望天。
“若你衣衫整齐，我便进去抓她，有何证据能够证明她心怀不轨？而且，我看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都解衣带了你还那么沉得住气。”
“我那是在等你进来。”
楼书雁觉得自己很冤枉。
“你的意思是，”仲妘皮笑肉不笑，“若我没进去，你便任由她脱下去？”
“那倒也不是…”
懒得听他说完，仲妘不耐烦地提脚就走。
“等一下，你听我解释嘛…”
楼书雁狼狈地去追大步走开的人，完全丢了将军风范。
虽然卫乐公主打消了逃婚念头，但她之前在圣上那里讨来的恩典，却是收不回的。
皇帝金口玉言。
既已依她所愿，指定和亲队伍，由楼书雁护送，便绝不会再更改。
和亲队伍交接处与天朝相距较远。
此行一来一回，起码需要个把月。
楼书雁本欲在月末辞官的计划，只得提前进行。
﹉ ﹉ ﹉ ﹉ ﹉分 割 线﹉ ﹉ ﹉ ﹉ ﹉
注释：
文中⑴出自《便宜十六策·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