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苏的意思是。
若要助楼书雁脱困,或可在平肃王身上,寻求出路。
她心中明白,酒酿得再好,一介民女,恐怕也难有,能够得见郡王的那一天。
更别提,眼下她的当垆,还没做出什么名堂。
可她得做些什么。
先不要说,当年楼副尉将银钱借给自己时,她便已立下誓言。
今生今世,甘愿为楼副尉做任何事情。以报当初,他救下爹爹性命的恩情。
只说后来,父母双亡,她在千味楼做工,曾差点,叫纨绔子弟掳了去。
是楼副尉出现,借太子名头,叫那纨绔子弟知难而退。
又将她带回楼府,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若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即便是铺砖引线一般的小事。
她也是愿意的。
为他这样好的人做事,她怎会不愿?
仲妘拿着竹筒,蹲下身子。
瞧着树下几株花草上,聚集的露水,轻轻用筒口压一下草叶,露水便顺着草叶的弯度,滑入竹筒。
将这几株草上的露水收集完,竹筒刚好八分满。
她不喜把水接得快要溢出来。
八分满,是她认为的最佳水位。
扣好盖子,把竹筒放在背后的篓中。
今天的露水,接得差不多了
看看时辰,等到过会儿日头变晒,那些露水就会马上干掉,再接也接不到什么。
更何况她收集的这些,已经够用了。
楼书雁从军中回来时,天光大亮。
半载未归,路上竟有些陌生了。
进府的时候,他见到只有楼苏一人在打扫庭院,就随口问了句。
“怎么就你一个人,仲姑娘呢?”
本以为会听到类似于,“她还未醒”或是“她在用早饭”这类的回答。
没想到楼苏却说。
“她去山上收集露水了。”
楼书雁本来两步并作一步,迈向卧房,想要好好补个觉。
可听到他这样说,硬生生地停了脚步。
“什么时辰去的?”
楼苏仔细想了想。
“大概寅时五刻。”
“山上猛兽多,她自己去的?”
问完,不等楼苏回答,又言。
“可是后山?我去看看。”
说完便要大步流星地出府去。
楼苏稍加思索,立刻出声阻止。
“大人留步,切不可去后山。”
楼书雁动作一顿,松开了拽住马背上缰绳的手,疑惑道,“为何?”
“太子殿下本就疑心大人与仲妘的关系,现下您长途跋涉,刚从军中回来,衣裳都未曾换下,就去后山找人。”
“如此行事若传扬出去,太子会作何感想,大人可有考虑过?从前那些欲撇清关系之举,岂不全白费功夫了。”
闻言,楼书雁走回大门前,神色自然,由衷直言。
“我不过是看她年纪尚小,不忍心不闻不问。”
“太子殿下可不会听大人辩解。”
楼苏扶住身侧的建筑物,慢慢后退了些。
在一处新的位置上,继续洒扫,边扫边回道。
“大人尽管放心,虽然仲妘是一个人去的,但我派了鸿卫卒的人前去保护。”
“而且她没有去山上,只是在山脚四周逛一逛,现下数着时辰也该回来了,大人还是留在府里安心休息吧。”
仲妘回府时,楼书雁已经去卧房歇下了。
她未见到人,转眼却发现,后院的马厩里多了匹马。
是匹皮毛通体黑缎般,油光发亮的马。
仲妘越看越眼熟。
深觉它长得与楼副尉的坐骑,有几分相似。
可假使真是他的马,此刻便应待在军营才对。
怎会跑来府内?
马槽里还有少许新鲜草料,战马正细嚼慢咽地咀嚼着。
瞧它那健硕矫健的身姿。
再瞧它那副刚被人喂过食,眼下已然饜足,悠哉哉的模样。
仲妘心下明了。
暗自猜测,说不定这马是府内新购入的。
有了结论,她便移步去它处。
放下背篓,又将篓中几个竹筒,全都抱在怀中,施施然走去前院。
行至半路,被人叫住。
她回身看了眼,见是楼苏,便轻松一笑,遥声道。
“是有事要与我交待吗,若不是要紧事,可否先待我须臾,我得将这些露水,拿去当垆储存呢。”
两人本就隔着半丈远,现听闻对方,有先行一步离开的意思。
楼苏不得不拄着盲杖,向前追赶了几步。
“等等。”他出声阻拦。
“方才大人归府时曾说,如今当垆只你一人,恐怕会忙不过来,他想添几位伙计,顺便也给府中增派些人手,叫我来询问你的意见。”
“大人?”仲妘收回迈出一半的步子。
“大人回来了?”
看来在马厩看到的那匹马,果真是楼书雁的战马。
她惊讶地转过身,面朝楼苏的方向走过去。
认真思索一番,才不解道,“大人为何要询问我的意见?”
这种事向来都是,楼书雁与楼苏二人说了算的。
何时轮到她决策了。
“我亦不知。”
楼苏摇了摇头,拂手说。
“如有急事,就先去做吧,我只来知会你一声,好叫你提前想一想。”
仲妘未加考虑,脱口而出。
“我并无意见,此事全听大人和你的,只是当垆里添一人便够了。”
“好,我到时会寻位心灵手巧的女郎带过去。”
“其实也不必是女郎。”
话到嘴边,仲妘忽然有些涩口。
“我想找位身强力壮,麻利勤快的伙计。帮忙做一些搬运之类的事,倘若来的是女郎,恐怕我会不忍心,让她做诸类事。”
楼苏听完,本想痛快应下。
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再三考虑过后,仍不敢一口答应。
他言语中颇有些闪烁其词。
“我会挑个力气大的分去当垆,放心。”
仲妘看着眼前这位,皮肤黝黑发亮,臂膀孔武有力,扛着米袋,健步如飞的女郎。
惊得呆愣在原地。
最终分来当垆的,竟是位女郎。
铆足了劲干活的女郎,见到仲妘小小一个人,呆在道路中央。
扯着公鸭嗓,欢快大笑了几声,扔了手里的东西,双手夹到仲妘腋下。
轻轻将她,举到靠边的位置放下。
用自认温柔,实则颗粒感十足的粗糙嗓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