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晦平视她，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徐不羡。
她站在阳光下，乌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的额头饱满光洁，那张白净嫩生的小脸上噙着一抹微笑。
冬季的蓝白条校服套在她的身上，微微敞开的领口还能看到校服里的黑色毛衣。
“臭小子，买个蛋糕去了这么久，想饿死我这老太婆？”
突然响起的声音，苍老中夹着沙哑。
一位老太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
她身上穿着厚实的冬衣，戴着毛线帽子，脸上布满年岁的沟壑苍纹，嘴里还叼着一根香烟。
谢无晦皱眉，走过去拿下香烟，用指腹将烟头上的猩红给捻灭。
“反了天了，管起我来了？”
张玉梅抬手就用拐杖打在谢无晦的腿上。
后者连眼睛都没眨，声音厌厌：“医生让你别抽。”
“医生是和我作对，就这段时间了，还不如让我抽个痛快的。”她嘟囔着，见谢无晦表情变冷，忙转移话题，“那小丫头是你朋友？”
她眼球混浊，视线有些模糊，只觉得徐不羡穿的那一身校服眼熟。
谢无晦抿着唇，无言。
朋友？
徐不羡这种好学生应该不会想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的。
“外婆你好，我叫徐不羡，我是一中的学生。”
小姑娘声音清脆，又懂礼貌，很容易获取老年人的好感。
“难得看到这小子身边，除了那姓梁的臭小子之外还有别的朋友。”
徐不羡紧了紧手，偷偷抬头看了眼谢无晦。
“今天是我的生日，小丫头你也来吃块蛋糕。”
徐不羡这才发现谢无晦手上提着一个蛋糕的盒子。
瞬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谢无晦外婆的邀请，她是应该道谢后再礼貌拒绝的，可张玉梅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已经转身朝着休息区里的凉亭去了。
似乎看出来徐不羡的无措，谢无晦垂下羽睫，沉默了几秒，那两片唇瓣才动了动：“蛋糕很大，我外婆也爱热闹，你不介意就一起吃点。”
·
徐曼从门诊找来的时候，徐不羡正坐在凉亭里给一位老人唱生日歌。
她手上打着节拍，笑容甜美，歌声悦耳。
黑色的长发随着摇摆的头颅一晃一动着，洋溢着青春，像极了树枝上跳来跳去的活泼小鸟。
徐曼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内心里的烦闷才消散。
“妈妈。”
徐不羡放下手里的蛋糕，从石凳子上站了起来。
“羡羡。”
徐曼走过去，才看到亭子里还站着一个原本被柱子挡住的少年。
少年清瘦，但个子高。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他外婆今天生日。”
徐曼点头：“原来是同学。”
“对，我家臭小子也是一中的。”
张玉梅也跟着站起身，那握着拐杖的手背粘着输液贴，虽然穿着厚实，脸上除了苍老却没有血色。
不难看出是重病的人。
徐曼收回打量的目光，客客气气：“阿姨，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坐，坐下一起吃蛋糕。”
“不了阿姨，我还有点事。羡羡，你是现在就走？”徐曼扫了一眼石桌上摆着的三盘刚切好的蛋糕，“还是一会儿自己回学校？”
“不然让丫头吃了蛋糕，到时候和我家这臭小子一起回学校，你放心，肯定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徐曼只向工厂请了三个小时的假，五点就得回去加班。
医院这边位置比较偏僻，她没有充裕的时间将徐不羡送回学校。
她犹豫片刻，便开口询问：“那羡羡你怎么想的呢？如果和同学一起，那到时候回了学校给我发条信息。”
“可以的，妈妈。”
徐不羡乖乖的点头回答，她看着徐曼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出口，又才重新坐下。
谢无晦的外婆同徐不羡见过的大多数老人一样，热情慈祥爱询问她的成绩分数。
又与大部分老人不同，在知道她成绩优异后，随手就抄起拐杖开揍谢无晦。
力道虽不大，但打得谢无晦一对剑眉都蹙了起来。
小坐一会儿后，天气开始有了变化，突然刮上大风。
年轻的护士出来寻张玉梅回病房挂水。
谢无晦将石桌上的垃圾收拾干净后，把徐不羡送去了公交站。
这边属于开发新区，公车的班次很少，等了快半个小时才来一辆。
她将手窝在校服口袋里，冲着谢无晦道别，抬腿上车准备拿零钱投币，见谢无晦也跟着上来了。
“你能回学校了？”
少年微垂着头，将手里四张一元的纸钞塞进投币箱。
“送你。”
随后，他大步朝着后面的空位去。
徐不羡抿抿嘴唇，也跟着过去坐在了谢无晦前面的一排。
她浓密的羽睫眨动几下，扭头望向谢无晦：“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谢无晦没有顺她的话，低沉问道：“梁盛告诉你的？”
“嗯，他昨天来找我问数学题的时候。”
看着徐不羡近在咫尺的脸颊，谢无晦喉中一热：“好学生，我是不是很坏？”
徐不羡一愣，不解的道：“什么意思？”
“唐军是我的姨父。”
徐不羡聪明，很快就猜出了他的意思：“虽然暴力不可取，但是了解了前因后果，我不觉得你做错了。”
谢无晦重新合上唇，两人都没再说话。
公车晃悠悠的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市一中站台。
此时已经是晚间饭点，街上到处都是穿着一中校服的走读生。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周五就要摸底月考了。”
她本来还打算依这次的月考成绩，给谢无晦出个详细的补习计划。
“下周。”
人来人往中，谢无晦很显眼。
他个子高再加上又是一中的风云人物，很多学生都认识他。
“诶，那好像是谢无晦吧？”
“是的，听说他被开除了，怎么又跑来一中了？不会是想勒索学弟学妹的保护费吧，哈哈。”
男生的话中带着恶意调侃。
他旁边的女生也跟着笑了两声：“那件事不是澄清了吗，南城三中的人干的，不过谢无晦身边的女生好眼熟，像我们班的那个小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