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自知逃学理亏,在外祖父回府前,就在书房里握着笔,一字一句的抄着书。
太傅原先在学堂里听说逃学这件事时,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大步流星的回府,看向老管家。
“许锦呢?”
管家伸手指了指书院的方向,小声嘱咐了两句。
“老爷,小姐是被七皇子背回来的,小姐一回来就去书院里练字了,好久没出来呢。”
听完这话,太傅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表情晦暗的推开书院的门。
许锦已经抄了好久的书,中间还有丫鬟来送了几次糕点,不过她做事极其容易沉迷,原先还是想着做做戏,结果抄着就沉迷进去了。
等到太傅推门而入时,许锦才被开门声吸引,抬起头来,小脸上绽放出惊喜。
“外祖父,锦儿想你了。”
太傅没管许锦的撒娇,黑着一张脸,语气平静。
“你今日逃学了。”
许锦浑身一僵,将那只包着绢帛的脚抬了起来,有些委屈。
“外祖父,不是锦儿不想上学,是锦儿的脚受伤了,还是祁璟哥哥背我回来的。”
她说着,拿起桌上压着的宣纸。
“你瞧,锦儿一回来就开始练字抄书,就是为了补齐今日落下的功课。”
刚才那只狼毫笔被她搁置在纸上,滴下两滴墨色,染出两朵花来。
见了那几张厚厚的纸,和桌上分毫未动的糕点,太傅才觉得心情好点,接过许锦手上的纸,仔细看了看那字,哼了声。
“下次若是再把墨汁滴在纸上,要罚你抄书五遍。”
许锦嗯嗯点头。
【嘿嘿,还好我聪明,躲过了外祖父的突击检查,不过这事也怪贾琲!谁让他撞到我的,到现在我的脚还疼呢!】
太傅默不作声的往许锦脚踝上包着的绢帛看了眼,吐出几个字。
“疼不疼?”
许锦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太傅在问自己的伤势。
【外祖父这么骄傲的人,这还是第一次关心我自己!好开心!】
许锦脸上露出个软乎乎的笑,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不疼,有糕点就不疼了。”
她说着,就要伸手拿起桌上的糕点。
碟子却被太傅眼疾手快地拿走了。
对上许锦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咳了两声。
“这糕点冷了,祖父去给你拿碟新的。”
太傅端着碟子往厨房走着,心里却琢磨起许锦说的话来。
他记得那个叫贾琲的弟子,贾琲被送来那日,算的上是被五花大绑丢下马车的,他娘就丢下一句话。
“随便打随便骂,不学成归来就饿死在外边吧。”
这副极为泼辣的作风,倒是让太傅多注意了些这个弟子。
一身贵气的小少年,原以为是个刺头,没想到报到那日还是乖巧的。
他也就放低了警惕心,没想到今日一来就伤到了锦儿。
太傅狠狠的一拧眉头。
许锦左看右看,没等到外祖父回来,她拖着伤脚,慢吞吞的往偏院里走去。
祁璟一个人住在偏院里,他住在太师府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要,院子里种着大片的竹子,院落里显得空荡荡的。
屋里还亮着柔和的烛光。
许锦敲了敲门,不过一会儿,木门就被打开。
祁璟仍是披着一头乌发,目光有些缠倦,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矮萝卜头。
许锦抿抿嘴,有些尴尬的咧出个笑。
【啊啊啊他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我难道要在门口和他站着说话吗?】
祁璟眼底微不可见的掀起一丝兴趣,微微侧身,示意她进来。
关上木门,许锦下意识的在屋内环视了一圈。
太师府清贫,临时收拾出来的院子也不大,堂屋里摆着一张檀木桌,后面是成排成排的书架,上面满满当当的放着各种书和竹简。
【也不知道祁璟住不住的惯,一个皇子身边也没人伺候,住的院子还不大。】
祁璟目光淡淡。
这样已经很好了,他在宫里的时候,有下人仗着他不受宠,给他吃的饭都是馊的,甚至还会剪掉他的书当作乐趣,他娘还总是拉着他的手,拖着苟延残喘的身子说:祁璟,不要反抗。
那种日子他过了一日又一日,直到面对那些恶意,心里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而现在能住在太师府,住在干净整洁的院子里,吃的是热腾腾的饭菜,还有名誉全国的太傅做老师,实在是太好不过。
许锦看着他发愣,两人视线不经意的相撞,许锦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到底是要干嘛的。
她伸手掏了掏自己背着的小荷包,那是她的乳母给她绣的。
手神神秘秘的攥成拳头,许锦笑笑。
“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祁璟语气淡淡:“是刺杀的刀?还是要投毒的毒药?”
许锦被这句话吓得身子抖了抖,都想扒开这个小皇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了。
她嘟囔着展开手掌心。
“怎么可能是那些东西嘛......”
手掌心里,赫然是一只金灿灿的小兽摆件。
小兽做的精妙绝伦,看的出来雕刻的人实力不俗。
许锦骄傲的介绍:“这个是我一周岁的时候,抓周时第一个抓到的东西,现在送给你。”
祁璟抓住偏移的重点,问了句:“第一个?”
许锦尴尬的哈哈两声。
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当时抓周礼,来的全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抓周准备的东西也全是金子。
什么金算盘、金毛笔这种的。
许锦作为一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怎么可能对摆在自己面前的黄金不心动?
当下就做了个决定,顶着一众人的目光,她一样样的拿起那些金灿灿的摆件,全部放在了边上的托盘上,然后——
抱住了托盘。
......
想起当时的场景,许锦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她那日小金库又鼓了不少呢。
“我今天吃的糖葫芦,这个就当作是你的回礼。”
不等祁璟回话,许锦转头就溜走了。
望着小女孩溜出去时没关上的门,地上透了两分月光。
祁璟默默的看了眼那金灿灿的摆件,拉开抽屉,刚想丢进去,手却僵在半空。
下一秒,转头摆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罢了,总归是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