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行驶在土路上吱吱悠悠,老丁头挥着小鞭子,轻轻落在牛屁股上。长时间的合作,让牛和老丁头达成前所未有的默契。
午后阳光毒辣,冯期期折了一根大树枝,给自己和老丁头遮阳。
一小时后,冯期期到达了梨树村。
她让老丁头找个阴凉的地方待着,一会就回来。
冯期期先去了趟村部,找到梁玉田。她把在医院花钱的单据拿给梁村长,又把离婚协议给了村部一份。协议上说给冯娟200元补偿,梁玉田没有丝毫迟疑,很爽快就把276块8毛钱给了冯期期。
当然,钱给了冯期期,字据也是冯期期代签的。冯娟母女三人的户籍他们已经和张茂盛商量好,明天一早就去县里更改了。
事情已经办妥,冯期期朝赵老太家走去。
“大丫,二丫!”她站在赵家门前,向院子里玩的小姐妹俩使劲挥手。
“期期姐姐!”
“姐姐来啦!”
大丫二丫看见冯期期,都像小鸟一样欢快地奔向大门口。
赵老太闻声,从自留地里钻出头,扔下手里的杂草,拍拍手上的土,乐呵呵给冯期期开门。平时这个时候赵家一家都会在地里,今天赵老太是特意留在家里照顾大丫二丫的。
“丫头,你小姑出院了是不?”赵老太问。
“嗯,出院了,今天刚到的家。这不,就让我来接她们小姐俩了。”冯期期边说,边把手里提的筐塞给赵老太。
大丫二丫听说是来接她们回家的,高兴得小脚直跳。
赵老太看筐像脸盆那么大,里面是白菜和韭菜,就没有推辞。她就是觉得这菜可没少装,这么沉。在乡下,你家种了黄瓜,我家种了茄子,大家互换一下手里的东西很常见。
赵老太放下筐,走到房檐根底下,拿起一根长木杆,往一棵树上来回拨弄。此时冯期期才注意,原来是一棵杏树,上面缀满了黄澄澄红扑扑的果子。
“咱家的杏儿最甜了,杏仁也能吃,一会你带回去些。”赵老太边说边用木杆打。
树梢上的果子最红,也最甜,所以赵老太都是挑这样的给她往下打。果子噼里啪啦往地上落,给冯期期心疼够呛,这么好的杏,都砸伤了。
冯期期赶紧上前制止老太太:“赵奶奶,这些就够了。”
赵老太找来一个小篮子,和冯期期一起把杏儿装进篮子里。
大丫二丫本来啥也没有,所以不存在收拾包袱一说。就是她们临走时赵老太很不舍,两个小姑娘乖巧贴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好的小孙女。
大丫二丫坐在牛车上。牛车里依然放着早晨给冯娟铺的厚被袱。起初她俩还不敢坐,因为怎看怎么像她奶的被。但冯期期直接把两个小孩拎胳肢窝放在了车里,不坐也得坐。
“姐,好软和。”二丫趴在大丫耳边小小声说。
“嗯。期期姐姐对我们真好。以后我们也得对期期姐姐好。”大丫回。
冯期期和赵老太在牛车下走,因为赵老太坚持要送她们到村口。
快要出村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姐姐,是爹。”二丫眼尖,吓得赶紧缩进姐姐怀里。对于李石头的恐惧,姐妹俩已经深入骨髓。
在这遇见李石头完全是巧合,因为一大早他发现他娘没有了,于是四处找。最后他在山脚下找到了疯疯癫癫的李老婆子。
那时李老婆子已经眼光涣散,嘴里念念叨叨,具体念的什么,李石头也听不懂。他没有办法,只能去找王大夫。
李石头注意到了牛车,本来他也不敢开口,但他突然发现车上坐着的居然是自己生的俩赔钱货,胆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李石头直勾勾站在路中央,浮肿青紫的眼睛死死盯着牛车上的姐妹俩。
大丫二丫不自觉抖起来,这么烈的阳光,一点都不能照耀进她们心里。大丫泪水刷刷滚落,她脑子里不停回放娘浑身是伤躺在柴房的画面。
牛车停了下来,冯期期也不再和赵老太说话。她面无表情,助跑,一脚就直直踹在了李石头的心口窝上。
最近这段时间,李石头被各种人打,先是胡家兄弟,再是冯国光,接着就是轮番教育群众殴打。他似乎习惯了。可是这一脚,却远远胜过之前所有的打。
李石头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一个大力袭向他,紧接着胸口仿佛堵住一口气流,顶得他好像要炸开。
风呼呼从他耳边掠过,他随之腾空。最后是背部着地,嘴里突然涌出一口腥甜,鲜红的颜色刺激着他的眼球。
他呼吸都开始变得疼痛,耳边轰鸣作响。
这时一双脚走近他,他艰难向脚的主人望去,一双酷似冯娟的眼睛映入他的眼帘。
“李石头……”冯期期居高临下,看垃圾一样看着地上的人。语气平静。
李石头瑟缩,他想把头埋进泥土里。他有些后悔在牛车前面站住了,他应该看见她们就远远躲开才是。
但他此刻发不出声音,巨大的疼痛感让他似乎认清了一个事实:冯娟母女三人好像有人撑腰了。
牛车上的大丫二丫,赶车的老丁头,以及车下的赵老太此时也都张大了嘴。
期期姐姐好厉害,我将来也可以这么厉害吗?这是大丫二丫的心声。
我倒是听说期期丫头有个什么师父,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脚就能把人踹吐血,哎呦我滴娘哎……老丁头心里直嘀咕。
“期期,他没事吧?”赵老太赶忙跑到期期身边,和冯期期咬耳朵。因为她怕李石头被踹死了,万一讹上期期怎么办。她甚至都做好公安来问她就说不知道的准备了。
“赵奶奶放心,他死不了。”冯期期说,也没避讳李石头。
“那就好,那就好。”赵老太抚抚胸口。既然死不了,她就放心了。
“咳咳咳咳……”地上的李石头猛烈咳嗽起来,嘴里的腥甜味道更加重。
“李石头……你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吗?”冯期期蹲下身,懒懒地问。
“咳咳咳……是,是我自己……自己摔的……咳咳……”李石头蜷缩着,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些话。
“以后看见我小姑和大丫二丫……”冯期期又问。
“不,不不,我不看她们,我会躲起来……”李石头紧张得几乎痉挛。
“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否则……”冯期期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