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里,彭爱香和冯期期在给冯娟想主意。而张家村里,躺在炕上的张跛脚也在想主意。
那天晚上,他们娘俩在冯家被打赔钱后,互相搀扶着回家,却一路无话。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一个最好拿捏的小丫头片子,如今却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张跛脚目光阴鸷,心里盘算,不能就这么认了。张跛脚老婆斜着眼睛瞧鼻青脸肿的他,一边嘴角上扬,语带嘲讽:“哎呦,咋了这是?哪疼?用我给你揉揉不?”
张跛脚没抬头,也不吱声。
“也没办法啊,谁让这是给自己妹子出头呢?就是,你妹子咋没留你和娘住一宿再回来呢?”孙爱花好像很认真在发问。
张跛脚依旧一个屁不放,只闷头趴着。心里却也更恨冯期期了,顺带着,也埋怨起张巧珍,觉得这个白眼狼不仅不顾及他这个大哥,甚至连娘她都不顾了。
孙爱花说话的声音不小,所以在家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张老娘也躺在炕上,浑身疼痛难忍,她不敢骂,害怕自己一开口,最后连饭都不给她吃了;
张燕在自己屋子里缝鞋垫,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嘴里在轻声哼着什么歌;而张涛则坐在书桌前,用和他爹一样的目光盯着眼前的书,似乎那就是冯期期。最后,他缓缓舒展眉头,嘴角噙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来。
冯期期当然不知道张家父子还在想着害她的主意呢。她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一个想先替姑姑出头的女孩子罢了。没想到自己没时间收拾张家,张家倒是很怕自己没有存在感。如果有早知道,那么张家一定后悔招惹错了人。
“好的,谢谢彭主任。”冯期期紧紧握了握彭爱香的手,并给她送出病房。
二人分别后,冯期期回到病房里。
“期期,彭主任说的都是真的吗?还让革委会的人去找李家?”赵老太压低声音,在冯期期耳边捂着嘴问。
“嗯,是真的。李家残害妇女儿童,就是思想犯了大错误。需要教育的。但最后能怎么处理,我们静观其变吧。”冯期期也算是对这个时期的革委会有所了解,她知道现在能和革委会产生交集的,必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冯娟家属……”门外传来一个小护士的声音。
冯期期和赵老太同时看向门外。
原来是护士过来给换药。小护士拿着托盘,托盘里放着碘酒棉签纱布镊子之类:“谢主任找你。”小护士对着赵老太说。
原来这两天她一直没见过冯期期,以为冯娟只有赵老太一个家属。况且她看着冯期期太年轻了,估计也就十六七岁,怕是个说了不算的。
赵老太看了一眼冯期期,冯期期会意,她冲护士微微点一下头:“好的,我这就去。谢主任办公室在几楼?”
小护士看了冯期期一眼,然后说:“二楼,上楼梯往左手边一直走,妇科办公室。”
“好的,谢谢。”冯期期道谢后和冯娟打了一声招呼就上楼了。
笃笃笃……
冯期期轻声敲门。
“请进……”门里传出谢主任的声音。
冯期期闻声推门而入。
办公室不大,有四张办公桌,每张桌都堆满了书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此时在闷头工作,听见冯期期进门的声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此时阳光已经洒满整间屋子,让这里温暖得不像医院。
冯期期轻声走到靠窗的位置,谢主任在那里。
“谢主任。”冯期期礼貌打招呼。
“哦,小冯。坐。”谢主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短短的卷发让她在这个时代看起来显得异常突出。谢主任很恼恨自己的自来卷发,后来为了省事,干脆剪短。
冯期期坐在办公桌前,谢主任开门见山:“冯娟同志这两天恢复得不错,炎症反应也开始减弱。所以我们安排她两天后手术,你作为家属,有什么其他意见或者建议吗?”
“没有。”冯期期不懂医术,当然要听医生安排。
“是这样,手术需要摘除患者子宫,摘除子宫后,将来就不能再生育了,家属需要知道这一点。虽然之前我说过,但今天必须再说一遍。”谢主任的语气不是在商量,只是在告知。
“我明白。”冯期期点头。
之后谢主任又和冯期期说了一下手术流程,注意事项等,就让冯期期回去了。
经过了一早的奔波,冯期期终于可以稳稳当当喂冯娟吃些饭了。
麻袋放在地上,赵老太不知道是什么,也没敢碰。暖壶她倒是认识,只想着里面装的是热水,只把它提起放在墙边,谨防踢倒。这一会护士正给冯娟换药,所以赵老太想着去食堂给冯娟买点东西吃。
医院里有食堂,东西卖得很便宜,但却没什么好吃的。二米粥两分钱一碗,苞米面勃勃三分钱一个,煮鸡蛋三分钱一个,但每位患者只供应一个,这属于是对患者的照顾。
还没等赵老太出门,冯期期就回来了。此时冯娟也换完了药,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赵奶奶,来吃饭,我给你们带粥了。”冯期期说着,就把地上的麻袋打开了,露出里面的东西。
赵老太好奇打量,冯娟也正好侧头看呢。当她把东西一样一样拽出来时,赵老太瞪大了眼睛,就连冯娟都吃惊得半张着嘴。
牙刷牙膏卫生纸,内裤背心袜子和毛巾……冯期期每掏出一样赵老太和冯娟的嘴就长得更大一分。
“丫头,这些东西……你哪来的?”赵老太急忙去关门,冯娟的手都不自觉握紧了床单,就好像冯期期出门偷回来的一样。把冯期期看得很无奈。
“赵奶奶,当然是我买的啊。”冯期期赶紧把赵老太扶回椅子边坐下。她知道虽然冯娟没问她话,但心里肯定也全是疑问。
于是她拿出大搪瓷缸,打开盖子,里面装了八个煮鸡蛋。赵老太看了一眼就只抽气,这是啥家庭啊!一下煮一缸子鸡蛋。冯期期拿出四个递给赵老太,赵老太吓得直躲:“可别给我,可别给我……”
冯期期看着觉得一阵好笑。
“真是我买的,不是偷的。钱是我二婶娘家赔给我的。”于是,她边把鸡蛋给赵老太,边把剩余的蛋拿出来,再从墙角拎起水壶,倒出金灿灿的小米粥,再挑重点部分,把张巧珍娘家想讹她,反被讹了五十块钱的英雄事迹讲了一番。
听得赵老太和冯娟一愣一愣的。赵老太用眼角偷瞄一眼冯娟,心想你要是有你侄女一半本事,也不至于躺这地方来。
经过冯期期的一再相让,赵老太喝了一搪瓷缸小米粥,吃了一个煮鸡蛋。倒不是她胃口小,是实在不好意思。她平时家里好几口人想解馋时一共才炒俩,今天她一个人就造了一个,罪孽啊罪孽。
下午梁村长来看冯娟,冯期期就让赵老太回家了。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别再给她熬病了。
之后的两天内,都是冯期期陪着冯娟在医院。日子倒是平静。可梨树村李石头家却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