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我还没说啥事呢！”王洪才有些讪讪。
“老货，我和你过多少年了？孩子生几个了？还和我说？你只要一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色的屎！滚一边去，一看你这德行就知道准没好事。”朱荷花好像那突突突的机关枪，上来就把王洪才先喷成筛子。
“这回和平时不一样，你可真不能见死不救啊。”王洪才走到炕边，坐了下去，看着自己老伴。
朱荷花也看出了点王洪才和以往的不同，这回似乎更急切些，于是松口：“你说吧，怎么回事，我听听。”
当王洪才讲到王进发被烫得身上连一块好皮都没有了，甚至现在都还昏迷不醒时朱荷花也稍稍动容。她的嘴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做很重要的决定。
“荷花，我知道当初你在大嫂那受了不少委屈，但谁的面子都不看，总得看在大哥把我养大的份上吧。大哥只有洪才这一个儿子，虽然洪才不着调，但眼睁睁看着他死，我，也是于心不忍……”说到这，王洪才不禁眼眶通红。
“行啦！少在我这掉猫尿！老娘这一辈子真是欠了你们老王家的，上辈子肯定也是抱谁家孩子下井了，这辈子才会这么赎罪！”
朱荷花心里有些不舒服，王洪才的确是王八蛋，干不是人的事，还打老婆，但对她还真没啥不敬的行为。她站起身，走到炕稍，打开炕琴柜，从最里面掏出一个小蓝布包，小心翼翼一层层掀开包袱皮，里面露出了一张纸钞票。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甚至几毛几分的都有。她沾了唾沫数了数，最后把里面的十块钱都拿了出来，递给王洪才：“一共六十块钱，家里也得留点过河钱。三儿还没说媳妇呢。”
“可是……”王洪才没接钱，他也知道家里几乎只有这些钱了，但六十块，对于王进发的伤情来说，可谓杯水车薪。
“嫌少？”朱荷花眼睛一立，刚刚的心软似乎在这一瞬间就化为乌有。王进发是没对她不敬，可对她又不好，他算老几！想着，她就要顺势把钱装回去。真是搞笑，像她爱给别人钱似的！
“哎哎哎……”王洪才急眼，伸手想拿小蓝包。
“王洪才你是要翻天啊，别看你现在当了几天破村长，老娘说不和你过了就踹了你，孩子你是一个也别想留下！”朱荷花娘家在隔壁村，家里兄弟姐妹多，又极其团结，何况在自然灾害那几年，朱家兄妹对他家照顾颇多，所以王洪才还真的是一点不敢跟自己媳妇呜呜喳喳。
王洪才收了手，表情悻悻。
“别在屋里杵着啦！有那空你还不如去王进发家看看他把钱藏哪了。手里有几个糟钱，东藏西藏的，一点都没给自己媳妇儿漏过口风，这下好了，死了都是活该！”
“荷花！”
王洪才喝断朱荷花的话。朱荷花也觉得刚才的话有点不妥，于是就闭上了嘴，不再说一句话了。
王洪才站在地中央，不发一言。朱荷花虽然话糙，但还是有些道理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找找王进发把钱藏哪了。如果他大嫂没中风，或许还能有点线索，如今……哎！只能硬找了！王洪才转身出了屋。
王洪才走后，王进发也没有从昏迷中苏醒，但却会时不时传出痛苦的闷哼声。他脸上的泡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粉红色嫩肉。谷春香歪头欣赏一会，然后不再理会他，而是自顾自走到屋地东南角，挪开了装米的小木箱。
原本小木箱的位置出现一块被动过土的痕迹。她想了想，直接下手把土刨开。只刨了一下，一个铝制饭盒就呈现在谷春香眼前。她想都没想，直接把饭盒抠出来，然后填好土，把小木箱又挪回了原位。谷春香怀揣铝饭盒，走进院里。
王洪才背着手，嘴里叼着没有点着的旱烟卷，糟糕的心情让他的脚步都跟着沉重起来，仿佛每一步都能给地砸个坑。他好不容易推开了王进发家大门，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哭嚎从侄孙王利民屋中传出：“王利民！我跟你拼了，你居然敢打我！你等着，我这就回家找我哥，你等着！呜呜呜……”
王洪才脑门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蹦，心道大哥这一家这是不往好道上赶，还有没有点正事了!想着，他抬眼就见闻翠花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袱披头散发踹开房门往院外跑的场景。
闻翠花疯头疯脑的样子吓坏了早起下蛋的鸡，母鸡咯咯哒咯咯哒扑棱着翅膀恨不得飞隔壁生产去。闻翠花跑到王洪才身边也没有停，而是“呜呜”更大声地跑出院了。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光晕染在天边，驱散了暗夜的焦灼。
冯期期和关奶奶都已经洗漱完毕，朱荷花手脚麻利，大锅贴饼子已经下锅，黄灿灿的饼子被铁锅洗礼，变得焦香四溢。饭桌上，朱荷花粗略讲了王进发被烫的事。她没讲得太过血腥，怕恶心了贵客。冯期期听后，和关奶奶互相对视了两秒。然后低头吃饼子。
“你是说王进发大半夜喝多了，要是麻花，所以被烫了？”关奶奶仿佛不相信般又重复了一次？
“可不？”朱荷花点头称是。
“半夜吃麻花？”冯期期也重复了一句。
“嗨！姑娘不是咱们村的你不知道。我这个侄子啊，喝多了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半夜要吃麻花有啥稀奇，有一年夏天，他还要吃冻梨呢，结果没冻梨，他媳妇就挨顿毒打，那次打得狠啊，三天没下来炕……啧啧啧，畜生不如的东西……。”朱荷花越讲越有情绪，说到激动处甚至想去隔壁打王进发一顿。
冯期期关奶奶只是听着，心思各异。等吃过早饭，大家都去上工，家里只剩下冯期期和关奶奶两人的时候，关奶奶问冯期期：“你知道谷春香的手法，所以要保她？”
冯期期眉心直跳，嘴角也不自觉抽抽一下：“我是知道谷春香要给
王进发点颜色看看，以为能给腿打折终身瘫痪之类……”毕竟，在谷春香动手之前，王进发就已经被卸了下巴打折肋骨了。还是有点好动手的。
“耗子快回来了吧。您说让他去周大爷家借自行车，周大爷能借给她吧？”冯期期问。
“想来是能借的，毕竟老周肯定不能信耗子敢用这事骗他。”关奶奶回答。
“奶奶，房子也没了，您什么打算？”
“看看吧，是重新起一个房子还是干脆进城投亲。”关奶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