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荷站到院中,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样子,让她想起当初她和绿拂在这里被颖嫔刁难的事来。不过一年的光景,已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了。
“颖嫔呢?”
“罪人柳氏已被处死。”
松延徐徐道来,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那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个插曲。
颖嫔的死,他最清楚不过,皇帝特意让固颐去行刑,自然是要将暗卫的手段用尽才能解恨。可这些阴面处的事情,无需说出来让皇贵妃脏了耳朵。
“害人终害己,她也算是自食恶果了。”无论是颖嫔还是贵妃,她都没有丝毫的同情。这世上若真理不能归于正道,总是小人得志,岂不是让人心寒凉。
待宋慕荷回到长乐宫,云苓远远的扑上来:“主子,您去哪里了?若不是知道松延跟着您,我和绿拂都要急死了。”
宋慕荷轻声笑着,回道:“都回宫了,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云苓替她挡开门帘,说道:“我不管,反正以后您去哪里都得带着我。”
宋慕荷走了一大圈,着实有些口渴,就着茶碗喝了大半。
“哦,那你以后别嫁人了,就留在宫里当嬷嬷吧。”
云苓听罢倒显得很是高兴:“那可正好,我不爱去伺候那些臭男人,还是跟主子在一起最好。”
宋慕荷嗤笑一声,脸色又迅速的沉静下来:“云苓,我可不想让你这辈子就困在这座四方小城里。我愿意留下来,是因为这里值得。可你还年轻,许多快乐的事情都没体验过,就这么过一辈子,岂不可惜?”
云苓歪着头,不甚明白:“主子,和您在一起就很快乐呀,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更好的事?”
宋慕荷见她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倒也不急:“过些日子,我要回苏州小住一阵,兴许你的缘分就来了呢。”
云苓只听到了回苏州这几个字,蹦起三尺高,两人借着这个话头聊了不少回去以后想做的事。
宋慕荷瞥见角落里的绣架,问道:“对了,我那幅锦鲤图呢?我走的时候还没绣完。反正现在闲着,你去取出来。”
今日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她们把绣架搬到院中的樱花树下,灼灼流花,潋滟光色,正是一幅上好的春日光景。
可她的锦鲤图仍是没有等到完工的那天,便接到青檀寺传来的消息,太后病重。
洒金香炉里升起寥寥青烟,屋外适时传来低沉的钟鸣声,院落皆是无声。
屋内是安息香的味道,太后睡得浅,定要用上香才能勉强睡些时辰。此刻,肖承陪在太后床边,他不敢随意走动,生怕惊醒了她。
宋慕荷站在殿前的小院里候着,天色暗青下着小雨,云苓在身侧替她撑着伞,两人都没有说话。
太后在青檀寺的寝殿远比不上长寿宫,寝殿在大殿西侧,不过是个二进式的四合院。宋慕荷打量着院内的景致,青砖白墙甚是古朴,没来由的让人心静。
廊下有一名女子端着托盘过去,云苓瞧了半晌,轻轻用手点了宋慕荷,让她朝那个女子看去。
她一开始没看出什么来,等那女子侧身推门,她才看清。卸下头面,脱下华服,洗净铅华,全然看不出她曾经是风华显盛的贵妃。
因想着她是害宋慕荷的幕后主谋,云苓很是恨她:“哼,活该她现在也做起端茶倒水的差事来。”
宋慕荷垂下眼来,面上微微露出嘲色:“再怎么落魄,也是在太后跟前做事,这又岂是随便哪个女子能有的福气。”
云苓见她脸色不豫,安慰道:“若非太后作保,她早已没命了,主子不必在意。”
她自是不会揪着往事不放,只是一时想起她对自己下过杀手,心里有些过不去。
贵妃进去没一会,肖承便走了出来,见宋慕荷在雨中站着,快步走到她身旁。
“不是让你回屋吗,怎么一直在这等着?”他眼里满是心疼。
见他这般,宋慕荷刚才剩余的一点点怨意也消散无踪,面上渐有笑意。
他接过云苓手中的伞,两人牵着手往外走,宋慕荷问道:“太后今日如何,可好些了?”
“比前几日能多睡一两个时辰。只是青檀寺在山中,又正值春日,时常下雨,御医说不利于母后的病情。可若此时迁回宫中,路途颠簸,也不合适。”他叹着气,眉头紧锁。
“对了,你明日和我一起去看看母后吧。”
宋慕荷有些犹疑,肖承猜出她的心思,说道:“咱们在这待了几日了,每次我进去,你不是在门外守着,就是在院子里站着,即便我不说,母后身边的宫人也会告诉她。她若知晓你的心意,绝不会为难你。”
他语气变得轻快起来:“母后向来心软,只是你们相处不多,她不够了解你。何况明日我在你身边,你不必紧张。”
宋慕荷仍是没有接话,她对太后的确有些发怵。她和贵妃不一样,既和她没有亲缘关系,也没有长久相处的情分。
虽然她已许久未见过太后,可只遣散后宫一事,她便能猜出,太后对她定是不喜的。
“慕荷,我们在青檀寺不能久留,过个三五日就要回去。等母后好转回宫,也不知是几时,你就当是为了我,去看看她。”
听肖承的语气,竟生出恳求之意,宋慕荷心中不忍,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