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近岁朝，各宫都开始布置起来，长乐宫也是早早挂上了灯笼，里里外外的花草装饰都换成了鲜艳的颜色，看着颇为喜庆。
今日阳光甚好，云苓坐在廊下剪窗花。绿拂从小厨房端了一碗汤药，边上还摆放着一碟蝴蝶酥，她走到云苓跟前问道：“徐掌印还在里头？”
“嗯，都说了快两个时辰了，这掌管宫务还真不是件好差事。”
绿拂伸出手指在她头上点了一下，笑道：“你这丫头，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云苓做了个鬼脸没说话，心里却嘀咕起来：“我家小姐什么没见过，才不稀罕这劳什子差事呢。”
绿拂端着托盘进殿，将汤药递到宋慕荷手边，说道：“娘娘，药的温度刚刚好，您先喝了吧。”
宋慕荷放下手中的簿子，伸手将药碗拿过来咕噜两下喝完，随口问道：“这药还要喝多久？本宫的病已好的差不多，也该停了。”
“娘娘，御医说您这次是新病加旧疾，若是治不彻底，是要留病根的。”
宋慕荷见绿拂说的认真，笑了一声：“好好好，明日让御医来看看，本宫自己的身子还能不清楚，省的你们一天天在耳边念叨。”
绿拂笑着应了声，将蝴蝶酥往宋慕荷那边推了推，然后收好药碗退出去。经过徐恭身旁时，见他坐在圆凳上身子前倾，眼睛看着地下，一副很是恭谨的模样。
她撩起门帘出了殿走到云苓身边坐下，低声说道：“云苓，我从没想过还能有今日。”
云苓望着她眨眨眼睛，不甚明白。
“那个时候你还没来，我跟着娘娘住在永巷。那个地方，除了秀女入宫时有点人气，平日里极少有人过来，好事就不指望了，可就连咱们逢年过节的赏赐都要被克扣。主子们尚且过得不好，我们这些下人就更惨了，别说那些有品级的宫人，随便哪个宫的都能给永巷的人使脸色。”
她见云苓仍是在认真剪着窗花，将她的手拉过来，又说道：“可我刚刚瞧见徐掌印恭恭敬敬的坐在娘娘跟前，我与娘娘讲话，他都不敢抬头看。他可是掌管内务的掌印啊，如今看来也不算什么了。云苓，你说得对，跟着娘娘的确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事。”
云苓笑了笑，撑着头露出得意的神色：“那可不，不然皇上为什么每天都眼巴巴的过来，还不是因为咱们主子好嘛。”
两人正说着，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放肆，竟敢妄议圣上。”
两人猛地一惊，听出是固颐的声音，绿拂赶紧拉着云苓跪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奴婢有错，还请公公恕罪。”
半晌，没有回应，她俩抬头，见固颐站在前面偷着乐呢。
云苓站起身来指着他：“你这人竟敢在长乐宫听墙角，还戏弄我们，看我不告到娘娘面前去。”
绿拂一直在旁边拉她衣角，固颐是皇上身边的人，比起徐恭来更是不能轻易惹的人。万一这事儿被皇上知道了，自己受罚倒是无所谓，连累娘娘可是大事。
固颐见绿拂跪在地上，脸吓得发白，忙开口道：“对不住，对不住，开个玩笑。等会儿皇上要过来，让我先送了一坛酒来。”
绿拂探着头看，见长椅上的确放着一坛酒，她福了福身子，说道：“劳烦固公公走一趟，我这就把酒拿去放好。”
云苓对着固颐翻了个白眼，径自掀开门帘进殿去。
“娘娘，皇上说等会要过来，让固公公送了一坛酒来。”
徐恭向来是会看眼色的人，他见宋慕荷露出疲态，正想着该怎么结束，云苓就来了。他赶紧跟着说道：“娘娘，岁朝的事宜已经理的差不多了，奴才赶紧着去把进度赶上来，务必会在五日内办妥，届时再来向娘娘复命。”
宋慕荷点点头，回道：“你在这簿子上记得很详细，所需要的物件和人力都没有疏漏。只是你要记得，能简则简，哪些能省哪些不能省，本宫已说的很清楚，之后的事就有劳徐掌印了。”
徐恭领命退下，走出长乐宫时，门外候着的小侍从跟上去问道：“师傅今日可受累了，回去徒儿给您揉揉。”
他摆摆手，语气颇为自豪，笑着说道：“刚去就赐了座，比起在贵妃那儿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站着，今儿还真是不累。”
宋慕荷这边却是累得不行，徐恭前脚出去，她后脚就开始喊起来。
“云苓，你不是说皇上让人带了酒来吗，给我倒几杯，喝了解解乏。”
云苓知道她爱喝酒，赶忙找绿拂要酒去。
“啊，这酒好烈”。
她扇了扇手：“不过，还挺好喝的。”
几杯下去，身子松散开来，竟然有些困意。
“云苓，我有些困了，先躺一会儿。”她走到窗下的矮榻上，用袖子遮住光，也不知是睡是醒。
待肖承到长乐宫，天已黑了，松延替他脱下外袍，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你家主子呢？”
“主子跟徐掌印对了一下午岁朝的事，累得在偏殿睡着了。”云苓跟在一旁回道。
他挥了挥手：“朕去看看，你们不必跟过来了。”
他推开门轻声走进去，见宋慕荷还在榻上睡得沉，索性脱下鞋袜躺在她身旁。
等他一觉醒来，屋里暗沉沉的，他先是伸手探向一旁，知道她还在身边，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宋慕荷开口道。
他这才转过头来，见她侧躺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我猜你忙了一天，定是累了，便想着让你多睡会儿。”
他笑着伸手搭在她下颚“我闻着有些酒味儿，竟背着我先喝上了。”
她叹了一口气：“这个月学着管宫务，可真是要把我累死了。想不到只是过个岁朝，竟有这么多复杂的人和事要管。”
他抚了抚她的脸：“前几日我问了徐恭，他说你上手很快，好多事情一讲你就清楚了。”
她挑眉头，有些得意。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的女儿，虽然我比不上我爹的经商之才，可管个账务流水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
“我娘跟着我爹一起白手起家，等有了我，她便专心在家带我，少有管外面生意上的事，但苏州这边的商铺却一直还是她手里打理。我以前不明白为何她总是找机会让我熟悉铺子和家里面的事情，那个时候虽说我表面上听她的，可学得并不算认真。”
“现在我才知道，她是在教我。也许她并没有想让我成为那个发扬家业的人，可她还是希望我能学会基本的技能，这样，就算没有他们也能过得好。”
听她的语气有些低落，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现在有我了，还担心什么？”
她坐起身来，拉着他的手认真说道：“我想回宋府看看，自从家里出事，我还没回去过。”
他脸上的笑意明朗：“好，等明年开春，我陪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