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得很近,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宋慕荷只微微抬了眼皮用余光看他,却撞上肖承深邃的眼神,深得透不出光似是要将她吸进去。她一动不敢动,心里只觉得时光漫长。
一阵风吹乱她的发梢,他伸手轻轻替她拨正,她才有机会缓口气。气氛实在太过暧昧,宋慕荷微微侧过头想躲开,肖承却抬起手掌用了三分力道抚住她的脸。他缓缓低下头去,宋慕荷感受到阴影的迫近,身子僵硬的往后退,或许是他察觉到她的抗拒,最后也只是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嘴角噙笑。
宋慕荷羞涩无措,待他放手,脸颊已是绯红一片。
她从山顶下来一路上浑浑噩噩,也不知怎么回的长乐宫。云苓见她有些神情恍惚,上前摸她的额头:“主子是怎么了,脸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传御医来瞧瞧吧。”
她回过神摆手道:“我没事,可能是爬山被太阳晒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心里有些懊恼,也不知怎么的,总有种莫名其妙上了贼船的感觉,心虚的慌。
云苓见她一直往外张望,问道:“娘娘是不是饿了,小厨房一直备着膳呢。”
她点点头,她的确是饿了,这天底下也只有云苓才能看得出她的这些小心思。她突然发现有人挂念的感觉真好,她伸手拉住云苓的手臂。
“云苓,幸亏有你在我身边。”
云苓看她一脸傻笑,也跟着笑起来:“主子,奴婢一辈子都跟着您,伺候您。”
“傻丫头,难道你不嫁人?”
“奴婢哪里都不去,就只在主子身边,以后还要帮您带小皇子呢。”
云苓说的自然,宋慕荷霎时又红了脸,她想起今日在山顶的事情,连忙转身过去不让云苓看到。
云苓越说越来劲:“主子,您和皇上变成现在这种关系,虽然有时候感觉怪怪的,但皇上待您这样好,也算不错。”
宋慕荷立即打断道:“我只是空有个名分,往后还不是各过各的。”
这话将云苓绕晕了:“各过各,怎么过,您现在可是嫔妃,这宫里还不都是皇上说了算”。
宋慕荷托腮闭眼,叹口气,其实她也没想好怎么过。肖承如今是步步紧逼,她心里乱的很,她不想利用他也不想欺骗他。
思来想去,还是回苏州最好,图个清静。可看肖承的态度,他轻易是不会同意的,他是皇帝,自己还能怎么办?
立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北境战事正在紧要关头,皇帝已近整月都未入后宫。
贵妃躺在榻上,脸色有些恹恹的,一旁坐着她的生母忠国公夫人。
“也不知这些下人是怎么伺候的,你病了这么久都没好断根。”
忠国公夫人叶氏语气恼怒,她心中担心女儿不假,但更生气的是女儿贵为贵妃,竟在宫中受如此冷落,她心中委实不甘。
“母亲,这几日的天气时好时坏,御医说病情反复也是正常的。”
叶氏撇过脸去,冷笑道:“就你性子好,如今连宫人都敢怠慢你。”
“母亲,这话在女儿面前说说便罢了,若传出去别人还当我治下不严,连华羽宫都管不好,又如何掌管后宫呢。”
“我还不是心疼你,皇上来看过你没有?”
”“皇上近日公事繁忙,连后宫都没进过,我身为众妃之首该当做表率,自然是不会给皇上添乱的。”
屋内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照理是该说些体己话的,但叶氏自见到她就一直数落个不停,她心里烦躁也没有兴致再多说。
“你也知道你是贵妃,能和那些低贱的女人相提并论吗?你都病了这么久了,皇上也不来看看,这不明摆着冷落你吗?”
贵妃没有说话,有些事心里知道便是,可母亲非要说到明面上,她一时之间也觉得没
有颜面,脸色瞬时冷下来。
叶氏和忠国公是政治联姻,两人本没有多少感情,加之她性格骄纵,成婚后没多久忠国公便纳了妾,如今府里已有十几房姬妾。忠国公的子女众多,贵妃是嫡女,也幸好她府里府外都能撑起这个身份,故而忠国公对她尚有一丝偏爱。
自她记事起,她便不爱同叶氏多待,常在宫中跟在太后面前,陪太后说话解闷。那时太后还是惠贵妃,在宫中过得如履薄冰,也正是因为共同经历过艰难的日子,她在太后心中总是有一席之地无人可替。
“母亲,我有些乏了,若没有别的事,您也先回府歇息吧。”
叶氏的神情柔和起来,语气缓和的说道:“母亲就是心疼你,身边也没个人知冷知热的”。
她执帕攒了眼角,仍是哀戚的模样:“太后不在宫中,我如何能安心,若皇上体恤你也就罢了,可他这样冷着你,母亲见不得你这样受苦啊。”
贵妃听到叶氏如此说,这些时日的委屈登时浮上心头,忍不住抬手擦泪。
“女儿受些委屈也无妨,只要你们在府里安好,我也值了。”
叶氏讪讪的笑两声,握住她的手,说道:“其实今天母亲来找你,的确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贵妃微微坐正身子,心头一冷,扶额问道:“何事?”
“哎,还不是你那哥哥,成日里净找麻烦”。
贵妃最头疼的便是她那哥哥宁宣,虽说是忠国公的嫡长子,但自小就被叶氏宠溺着不善读书学理,好不容易这两年消停些,也不知在外忙什么,连府上也少有回去。
叶氏抓着贵妃的手紧了紧:“前几日,你哥哥半夜回府,身上带着伤。哎哟,那模样真是让我不敢想,血淋淋的,他不让我叫大夫,我只能让下人给他上了些药。哎,你哥哥何时受过这种痛,我这心啊,就像劈成了两半。”
贵妃见她流着泪,那伤心的模样全然不似刚才的惺惺作态,果然只有她的儿子才能让她惦念。她冷哼一声,抽出手来。
“他过去不常这样吗,母亲难道见得少了?”
“这次不同啊,他……”叶氏停住,有些犹豫.
她用余光看贵妃,低声说道:“听他说是被皇上的暗卫所伤。”
“什么?”
贵妃坐直身子:“哥哥到底犯了什么事,竟敢招惹到暗卫?”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他就是跟着别人做些买卖奴仆的交易,也不知怎的,就被暗卫盯上了。”
“奴仆?只怕不止奴仆吧.哼,他真是想钱想疯了,明知道现在朝廷严禁贩卖人口,他还要往刀口上撞。”
叶氏打断道:“他是你哥哥,哪有妹妹这样说自家兄长的。”
“除了惹祸连累我,他哪点有兄长的样子”。
“你就这一个哥哥,你不帮他,难道就看着那些贱人生的庶子踩在我们头上吗?”
贵妃转过脸,冷言道:“母亲,我帮不了他,皇上的暗卫是不会轻易会出动的,哥哥定是惹上大事,你还是告诉父亲吧。”
“你父亲知晓了,你哥哥还能有命吗?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你忍心看着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若你哥哥有什么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她伏在贵妃身边呜呜哭起来,见贵妃迟迟没有动静,又羞又恼.
“你以为你哥哥出事,你就能保全自己?只怕皇帝巴不得找个由头把你打入冷宫。”
贵妃的心登时冷下去,她自小少在她身边,情分算不得深厚,可听她这样诅咒自己,仍是伤心难受。
“后宫不得干政,女儿帮不了这个忙。紫珠,送夫人出宫。”
叶氏见她当真绝情,又坐回床边拉着她唤道:“贵妃娘娘,就当我求您了,咱们娘三在府里过得不容易,如今就指望着您才能有些盼头,您若不救他,那是逼着我们去死啊。”
贵妃仍旧铁青着脸:“紫珠,送客。”
叶氏一时气急又要开骂,可转念一想,若真的惹恼了贵妃,再也没人能救得了宁宣,只得敛泪跟着紫珠出去。
待紫珠回贵妃身边,见贵妃背对着躺在床榻上,病了好些日子,身形眼看着消瘦。
她打热水沾湿锦帕,上前温言道:“娘娘,奴婢替您擦擦脸,这样爽快些”。
贵妃接过锦帕,细细的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待收拾好心神,她抬手道:“扶我起来,我要去一趟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