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风,宋青风,你起来了没?”一大早,宋青风还在床上梦周公,便听见宋慕荷在门缝处低声喊他。
他光着脚过去打开门,眼睛都没睁开:“有什么急事吗,天还没亮呢。”
宋慕荷见他衣衫不整,连忙把门掩上:“你先穿戴好吧,我的确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她等在门外,待宋青风收拾整齐,进房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件事?”
宋青风没说话,还有些迷糊,只是点头。
“两个月前,苏州城首富,宋府的家主被歹人所害,我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打听到”宋慕荷说完,眼眶有些发红,她转过头去,不想被宋青风看到。
宋青风见她神情不对,又想起昨夜之事,心里明白一二。
但见她遮掩着,他也全当没看见,语气如常的回道:“打听个事倒是不难,我在这边还是有些朋友的,不过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客栈等我消息”。
“我不能一起去吗?”
“哎,有些地方你不方便,我去就行了”宋青风尴尬的笑了笑便急着下楼。
宋慕荷正准备回房,宋青风折返回来,在门外低声说道“我留了些银子在桌上,你先拿着用”。
宋慕荷走到桌前,的确有一个钱袋,她犹豫片刻还是将银子拿走了。
但她又有些懊恼,她与宋青风认识不过几日,如今却要收他钱财,将来还不知怎么还这份情。
可她现在朝不保夕,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有等着以后将宋家的产业收回来,加倍还给他罢。
她找不到事做,只能回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也不知道宋青风打听到没有。她突然想起陈江,也不知他还在不在苏州,有没有找她,还是说已经忘记她了。
万重思绪纷扰不清,她闭上眼睛,耳边拂过清晨的风,夹杂着槐花香,吹动帘帐。宋慕荷渐渐舒展了眉头,浅浅睡去,奔波多日,竟许久没有这样安宁过。
等她醒来,宋青风已经回来了,正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等她。
她有些慌乱的坐起来,捋了额前的碎发,还未及开口,便听他说道:“你问的事打听到了。两个月前,有一伙匪寇闯进宋家,宋家家主夫妇还有一众仆役均被杀害,但究竟是何人所为,外人都只是猜测,没有准数。不过有围观的人说,那些匪寇训练有素,并不像普通的流寇。事发没几日,京城就派了兵,将宋府围了起来,后来消息掩的很严,城里的流言也渐渐平息下来。”
宋慕荷早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宋家的产业遍布江南,还要负责宫中的贡品。朝廷竟然派兵过来,此事说不定和朝中有关系,只是到底是商场上的人还是官场上的人所为,到底是寻仇还是夺财,她丝毫没有头绪。
仇家来势汹汹,以她现在的身份,若是贸然出现,不仅找不出真相,说不定连自己都要折进去。
“宋家有个管事叫陈江,宋家出事后,他回来寻过人吗?”宋慕荷走近窗边,装作不经意提起这个问题。
“没听说有人回来找过人,不过姓陈的,我倒有点印象,好像是宋家的管家,宋家遇难后,他带着两个侄子跑了。哎,树倒猢狲散可不就这个道理么,这种人不值得提起”。
宋慕荷靠在窗边,看楼下的人往来不息。可这世间的烟火气,却已经和她无关,她心中一片冰冷,四顾茫然,好似最后的念想也消散了。
良久,她才转过身。
宋青风朝她指了门边,斗柜上放着纸钱香火,他装作不经意的说:“顺手买的,我问了,宋家夫妇葬在建安寺旁”。
宋慕荷心口一颤,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哽咽道:“多谢你,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
宋青风抬手打断他,脸上带着笑意:“无妨,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等你哪天愿意说,再告诉我”。
她颔首对他表示谢意,她的确很感激他,在这种时候还愿意站在她身旁。
建安寺在苏州城的北边,常年香火不断,一路上都是熙熙攘攘的香客。
宋青风打听到了墓的位置,两人从一条分叉路往上,越往后越是人迹稀少,一炷香的时间便找到了。
宋青风没有跟过去,站在不远处等她。出乎宋慕荷的意料,虽然能看出墓碑立得仓促,但四周的环境却维护的很好,像是有人打理,连一丝杂草都没有。
她点起蜡烛,将纸钱金元宝投进火堆,靠坐在墓碑旁,脸上是难得的笑意:“爹,以前您常说苦日子过怕了,就想着多赚点钱让娘和我,让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您每日早出晚归的劳累,没有一日能够清闲。现在换女儿给您送钱,您和娘好好休息,多去好玩的地方逛逛,也不必担心我,我现在能照顾好自己。
“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塞北,差点就出边境了,是不是比您走的还远。路上遇到一些艰险,幸好你们保佑我,我才能平安回来看你们。”
“我知道娘肯定要问我吃苦没有,嗯,吃了一些。但女儿长大了,马上就十六岁了,没什么能难住我,娘,您是不是要夸夸我啊。”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她曾经想过很多次今天的场景,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让爹娘担心,要开开心心的。
可她真的太想他们了,一想,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越想,她就越伤心,她笑着笑着就哭起来。她的身子匍匐在墓碑上,这些日子的失亲之痛,这些日子的亡命天涯,这些日子的委屈受怕,都随着眼泪翻涌出来。
半晌,她终于抬起头来,眼睛已经红肿却是亮晶晶的:“爹,娘,女儿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们放心,我会好好活着”。
宋青书走近,递给她一张手帕,轻言道“阿荷,我看到有人往这边来,不像是香客,我们快走吧”。
宋慕荷不敢耽误,就着他的手站起身来。两人往树林里走去,他们不敢久留,沿着小路匆忙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