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君额角青筋直冒,急声道:“快去叫府医,快去!”
佛子明渊看着床榻之人,眼神悲怆,难道这一次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姜玉瑶眼底透着一股精光与盘算,她忽的拔下头上细簪朝鹤砚清刺了去。
林雪君以为姜玉瑶刺杀鹤砚清险些晕了过去,明渊神色清明的看了姜玉瑶一眼,
走至姜玉瑶身后挡住:“她眼里有慈悲而无杀意,且让其一试。”
姜玉瑶手中细簪刺入鹤砚清的大穴,听闻这话,她泛光的眼睛回眸看了明渊一眼。
世人说佛子慧根极深,想来是没错的。
明渊此刻胸膛也传来刺痛之意,他双手合十,静默忍耐。
主身承受的痛感与愉悦之感,分身都能感应到,
方才姜玉瑶与鹤砚清发生了什么,明渊虽然看不见,但心中也有感应。
半晌,世子鹤砚清呕血之症慢慢止住,只是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
姜玉瑶收回那细簪子擦了擦血迹,转手给自己挽了个发髻,
她神色慢慢清冷下来,自己本不是个什么热心肠的人,在姚府三年,已将她变得心硬又冷血了。
“王妃娘娘,方才我问的问题,您方便回答一二吗?”她只关心自己想问的事情。
林雪君扶着胸口坐到了木凳上:“通州峡谷,的确乃南境辖制范围。”
姜玉瑶心底有些落定:
“劳烦让府医给我送一些银针过来,要快。”
经姜玉瑶诊治,她分析道:
“气血尽亏,经脉尽塞,一脚跨入鬼门关了。方才呕血,便是经脉运行不通又急切寻求出口的结果。”
府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
“姚夫人分析得没错,但现在世子昏迷,根本无法将药送入口中,
时间拖得越久,这经脉便堵得越来越死,世子危矣。
这世上恐怕唯有玄心针能救世子了,可这东西已经失传了,唉……”
“我姓姜。”她语声坚硬起来。
府医一时语结,顿了顿:“那便唤你姜……姑娘。”
姜玉瑶敛下神色,镇定道:“世子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止住呕血,然后再治经脉之损。”
“姚桓之可没说过你会医术。”
林雪君有些不放心,这姑娘有点太过胸有成竹了,让她过来睡在鹤砚清身边,怎么还成大夫了?
姜玉瑶笑意幽凉:
“他一年也没见过我几次,怎知晓我会医术?
不过王妃,我救治世子爷也不是白救治的,三年前被朝廷流放至通州峡谷的姜姓庶人,是我的家人。”
明渊捻着佛珠的手忽的顿住:“你是太师姜长林那唯一没充作官奴流放的小孙女?”
姜玉瑶玉手攥着衣裙,咬了咬嘴唇:“是。”
三年前,太师府一夕之间被抄家流放。
祖父姜长林不忍唯一的嫡孙女姜玉瑶跟去边疆为奴受苦,
也因姜家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产业不能被朝廷查抄,所以便让姜玉瑶下嫁给了天澜朝工部侍郎嫡子姚桓之,
而那项守护的产业也以嫁妆的形式跟来了姚家,才没被朝廷没收。
在她与姚桓之仓促成婚的这三年里,起初她对姚桓之不是这副冷淡模样的,
是成婚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
后来她的夫君纳妾就不说了,还直接在外养了外室,也不怎么着家,
母族从云端跌落后,她失去倚仗,自然在姚家日子过得艰难。
而婆婆周氏一心想她生下孩子捆住她,
毕竟她陪嫁过来的那项产业给姚府带来了不少收支,这几年也被周氏霸占了。
周氏怕有朝一日姜家重回权势巅峰,按照姜长林那种火爆性子,定是不管不顾的要将姜玉瑶给接走。
到时没有孩子拴住姜玉瑶,那姚府就少了一颗摇钱树。
这些算计,姜玉瑶从一开始就知道。
当年整个帝京城都知道,若太师府三年前没有出事,
姜玉瑶是要嫁给皇族为皇家妇的,哪里轮得上当时还是知府儿子的姚桓之。
也就是太师府被抄家了,要不然按照姜长林的性子,知道姜玉瑶被人这么欺负,不得将姚府地皮给掀了!
林雪君自是不知朝野发生了何事,但莲华佛子明渊一直跟在嘉旻帝身边,太师府倾塌他是清楚的。
明渊起身理了理僧袍,身姿挺拔如鹤。
墨眸如水晶般剔透,像是被高山雪水浸润过的清澈。
他双手合十:“劳烦老王妃照拂姜家人,太师姜长林乃忠义之辈。”
这“忠义之辈”四个字令姜玉瑶盯着明渊看了好几眼,
三年了,她的祖父被世人唾骂,居然还有人说祖父是忠义之辈。
她眼底忽的一股浓酸涌上来:“多谢明渊大师,玉瑶感激不尽。
通州峡谷常年阴暗潮湿,毒虫蛇蚁数不胜数。
玉瑶着实担忧家人安危,夜夜难以安眠,
祖辈年事已高,玉瑶不想与家人三年前的那一面是此生诀别,来日我脱离泥沼,定奔赴通州峡谷与家人团聚!”
姜玉瑶说着说着眼泪滚落了出来,本也是个要强的人,日子再是艰难时她也极少流泪,
但只要一提起祖父姜长林,她便忍不住落泪,她们爷孙俩的感情是旁人想象不到的好。
但姜长林心硬得很,三年来一封信都没有,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不给她讲。
林雪君本也是心软之人,喉咙开始泛酸,对姜玉瑶也不似方才那般强硬:
“身处低谷沟壑,心底也是想的家人,是个心善又有孝心的孩子。
但是你必须得留在王府,直到我儿砚清醒来,如此我便帮你,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