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三日,霍无伤没再出现。
只是梁邱飞每日都会送东西送进来,短短几日,廷尉府的牢房快被改造成酒楼的上等客房了。
纪大人顾忌她的身份,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任了。
不过黎絮只留下了一张案几和几本兵书,每日都在钻研兵书中的内容,一副要去参军打仗的模样,其余的都被她拒绝,扔在廷尉府的角落里了。
她在牢中待得安稳,朝中可谓是腥风血雨。
凌益通敌的证据一点点被找出,文帝日日摔杯子发火,有两次差点当场昏倒。
因为左御史在一众求情的官员中极度显眼,霍无伤在没日没夜寻找证据的途中,还抽时间去查了左御史。
不查不知道,左大人居然被戾帝的余孽重金收买,原本是要置霍无伤于死地,哪曾想消息有误,抓回来的会是宁乐郡主。
不过黎絮的才能也让他们多有忌惮,并且她还是战神凌不疑的未婚妻,若是未婚妻身亡,想必凌不疑也会伤心过度,有失水准。
那时,他们就可以借机起事,再争夺这片山河。
因此,左大人这才抓住不放,执意谏言要赐死黎絮。
左御史一家被赐死流放。
霍君华的状态时好时坏,不过清醒的时候居多,不再像往日里那样总说些疯话。
可崔祐总是想,她还不如一直疯着,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天天望着杏花树以泪洗面,在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她在想念自己的儿子,凌不疑。
顾念她的身体情况,文帝带领朝臣们在杏花别院开了一次朝会。
尽管凌益已经死了,她说起那些仇恨时依旧癫狂。
杀子灭门之仇,该叫她如何释怀啊!
若不是身体不争气,她都想把凌益的尸体挖出来,再鞭尸上几次。
提及霍无伤的身份时,她总算缓和了些许情绪,又开始不停落泪。
清醒时看见侄子,她总会想起自己那惨死的孩儿,长大之后,是否依然还会和无伤这般相像。
有了霍君华的证词,文帝也亲自验证过,霍无伤恢复了自己的身份。
对此,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
淳于氏疯了,就被关在黎絮隔壁两个牢房。
黎絮每日都能听见她的疯言疯语,从中听出了些许端倪。
她把发现告诉袁慎,果然在她送往汝阳王妃的佛像里找到了凌益与戾帝彭坤等人的书信。
证据确凿,事情一经公布,众人皆唏嘘不已。
霍翀将军英勇一世,居然枉死在自家妹夫的手里,也对霍无伤这么多年隐忍表示赞叹,更是全体上书要将黎絮无罪释放。
至于偷窃虎符一事,再没人敢提。
这不是废话吗!
陛下摆明了要保宁乐郡主,霍无伤又像条疯狗似的,但凡谁要是对宁乐郡主出言不逊,必定会被他查个底朝天,狠狠从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人以前就够疯的了,如今这模样,更是骇人。
文帝对此也很忧心。
若说以往,他总念叨子晟身上没有烟火气,但至少还有点人气。
再看他现在,哪里还有个人样了。
发丝凌乱,胡子拉碴,双眼通红,眼下青黑,少说有三日没合眼了。
文帝瞧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人是你要娶的,这糊涂事也是你自己做的,如今这副样子给谁看!”
说起这事,不免又想起去廷尉府前,絮儿同他讲的话。
“从我诞生至今,我还是第一次这般喜欢一个人,子晟于我,是个特例。我有十分的感情,九分便全都是他。我知他对我的情,并不比我少,或许更胜于我。”
少女垂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可是在我之前,他还有家国,有霍家。他没错,在国仇家恨面前,儿女情长一点也不重要。”
“可我依然还是很难过。”她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内心,文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劝解。
“我替他找了千百种理由,却没有任何一种能说服自己原谅他,说白了,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是这么容易被放弃的那一个,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末了,她自请去廷尉府,文帝虽然不忍,可他自己的感情生活还是一团乱麻,也无法给予正确的答案,只好放任两个孩子自己去解决。
就目前子晟的状态来看,恐怕是还没和好。
凌益的事情一解决,黎絮就被文帝迫不及待的放了出来。
越妃拉住坐立难安的文帝,自己也忧心的不得了,还得抽空安慰他:“不是派曹成去接了吗,纪大人也说她这段时间吃好喝好,健康的不得了,你就别再晃了!晃的我头晕!”
“等这小女娘回来,朕定要好好罚她!那廷尉府,是小女娘应该待的地方吗!都是朕平日里太惯着她了,让她有胆子跑去顶罪,简直就是胡闹!难道朕就不心疼子晟了?还能杀了他不成!”
越妃闻言沉默不语。
她同为女娘,更能理解黎絮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当年文帝要与宣氏结为姻亲,她早就是文帝明媒正娶的正妻。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文帝狠狠打了一通,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
可她一人不愿又如何,这天下都在逼她,就连父母兄长都来劝说过。
若她坚持,便是这天下的罪人。
可这天下,又关她何事!
她只想守着这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最终,她为了这人的天下与抱负一退再退,这其中的心酸与委屈,也不过是自己细细咀嚼,慢慢消化。
这么多年,她难说没有后悔的时候,可终究是敌不过对他的感情。
絮儿想要的,无非是子晟坚定的选择罢了。
而子晟,显然是让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