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接连几日没有露面。
越妃突然深夜宣她入宫，黎絮心绪不安。
因为要赶在正旦前把凌府重建完毕，文帝和越妃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宣她入宫了。
入宫后，黎絮只一眼便察觉到越妃目光躲闪中透着愧疚。
越妃沉沉叹了口气，把凌不疑查到的信息都告诉了黎絮。
原是因为前段时间曲泠君弑夫一案，太子被构陷与曲泠君有染，最终查明真凶并非二人，可太子名声经过此事有损，文帝也对其表现很失望。
真凶当场被诛，但幕后指使者乃是小越侯，他在越妃面前对这件事供认不讳，还称是为越妃与三皇子出气。
越妃气愤不已，她委实不明白，自己与东宫为何不能和平共处，何为就要针锋相对斗出个你死我活。
若说她不想独占爱人，那定是屁话。
可她曾亲身经历过战争与乱世，明白当年只凭她越氏一族定然无法帮文帝平定天下，护住这份太平。
站在女娘的角度，宣神谙何其无辜，所以她主动让出东宫之位。
她并未觉得委屈，毕竟文帝这么多年对她始终如一，反倒是对东宫偶有怠慢。
好在宣后为人温和，从不计较。
他们三个当事人相安无事的过着日子，怎么在别人眼中就是不行呢。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因为东宫为储，日后可继承帝位。
因为权势罢了。
更让她如遭雷劈的是，孤城一案居然也和自己三兄有关。
起因皆是因为越氏与宣氏的斗争。
当年救援孤城的路上有瘴气，是小越侯派人前去查探，那瘴气并无大碍，若是他们立即出发去驰援孤城，霍将军与廉王未必会战死。
可老乾安王随后赶到，他们乃是宣氏一族，为了拖延老乾安王救援，使其事后被文帝责骂，牵连宣后，他竟不顾孤城百姓与将士性命，谎称那瘴气剧毒。
可老乾安王救援孤城心切，又自己带队去查探瘴气。
哪知他队内彭坤叛变，借此杀了老乾安王，谎称他因瘴气而死。
三日后小越侯带队赶到，孤城已经无力回天了。
而雍王又偷换了孤城的军械，这才导致孤城连两日都没撑过去。
越妃两眼一黑，第一反应便是她该如何与絮儿和子晟交代，这叫她如何自处啊！
之后发生的一切，已然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在听三兄承认故意延迟救援孤城一事时，便做好了文帝会赐死三兄的准备。
但念及越氏一族满门忠烈，如今也只剩下越妃与小越侯而已。
便仅仅只是褫夺爵位，罚他去守皇陵。
说到此处，越妃观察黎絮的表情，眼中已然含泪。
她与文氏一族年少相识，文家三郎在他们之中最是年幼，在越妃的记忆当中，即便饿的站都快站不稳，他还是会仰着笑脸，与她说些逗趣的话。
文帝最初叛乱那些年，越妃在家中每日忧心忡忡，食不下咽，生怕等来的是他战死的消息。
那时年少还留在文家的廉王既要习武，又要上山下水的为她寻来一些兔啊鱼啊的，后来他遇到了絮儿的阿母，就是廉王妃。
廉王妃是个火爆脾气，她善骑射，越妃的一些本事都是由她所教。
因为他们二人，那些年才不算难过。
之后战事吃紧，廉王携妻上了战场，廉王妃有孕后也不消停，天南地北的陪着廉王。
只是临近生产，她行动越发笨重，才安心在府中养了些时日。
认真算下来，那些年，她和廉王夫妇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文帝在一起的时间都长。
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孤城一事，她背地里默默哭了很久。
哪曾想，这里面居然会有自家三兄一份‘功劳’。
真是讽刺至极。
黎絮倒是对这个消息没有太多的想法。
她到底不是此方世界的人，对未曾见面的‘生身父母’没什么感情，只有对他们的敬佩。这么多年，也从未主张过要为父报仇。毕竟当年孤城满城枉死，最终结论是被戾帝屠杀。
小越侯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全城将士和百姓的安危，着实令人厌恶。
文帝如此处罚小越侯，他自己未必就不难受，葬送在孤城里面的是他的亲生弟弟，和帮助他良多，感情甚笃的霍兄！
可他如今已为帝王，必须要权衡利弊，而孤城一案又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他若是真赐死了小越侯，那前朝牵连甚广。
并且，他总归是要顾念越妃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
黎絮自己不难过，只是心疼凌不疑。
难怪子晟有时情绪动荡极大，又总是对着她欲言又止。
原来是在背地里查孤城一案。
文帝这次放过小越侯，只怕会寒了子晟的心。
黎絮黎絮没如越妃想象中那般激动，只是平淡的问：“娘娘可知子晟现在何处？”
在凌府扑了个空，黎絮只好先回了府，明日再做打算。
没想到静云等在门前，见她回来，没等马车停稳就急匆匆迎了上来：“郡主，凌将军来了，在厅内等您。”
黎絮急忙进了府，果然见凌不疑垂头坐在脚踏上，听到声响后慢慢抬头。
对上他的双眼，黎絮脚步微顿，心里又胀又涩。
凌不疑上次受伤，想必就是因为要救那位传令官韩武，可惜他最终还是死了。而夜审雍王并将其杀害，也是因为他替换孤城军械一事。
行至他身侧，和他挤在一处。
凌不疑拦了一下，声音又哑又轻：“这里脏。”却像是累极，没有动一下。
“脏了再洗便是，我喜欢与你待在一处。”
凌不疑闻言笑了下，又很快沉寂下去。
黎絮伸手攥住他的大手，只能堪堪攥住三根手指。
凌不疑盯着两人的双手愣愣出神。
他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
费心费力找证据，过程艰难不必提，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有许多证据已经被抹除了。
可把找到的证据交到陛下手上，也只不过褫夺爵位这等不轻不重的处罚。
他的父母因他们而死，可自己却无法手刃仇人，实在煎熬。
这仇，到底应当如何去报。
而他的真实身份，又该如何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