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淮端二话不说就给了叶昉一记不轻不重的头颈拳。后者被这力道击的后退了一步，踩着了汪熹的裙裾。随即不服的向汪淮端扑来。只听汪熹蓦地一声：
“煦儿，拦住昉儿！”
这边汪煦就和叶济连拖带抱的拦住了叶昉，把他带到了帐殿外。
此时，卢简欲上前，被汪熹看在眼里，忙向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又往殿外努了努下巴，卢简会意的退出了帐殿。
但这一切，并没逃过汪淮端的眼睛。他轻蔑的冷哼一声，愈发将背脊挺的笔直。
汪熹却不看他，反倒往他身后看去。正好与庞钰娘的目光一碰。
“这位……就是嫂嫂吧。第一次见，就让您见笑了。我这孩儿，脾气实在太大。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我这责任也不小……”
汪淮端一听“子不教父之过”，又忍不住怒目汪熹。只见汪熹的目光绕过他的目光，口中吩咐着：
“曼奴，快请端兄、端嫂子入座。哟，这是您的儿女吧，长的真标致。淙儿、衡娘，你俩过来，领着小客人们过去吃点果子茶汤去。老神仙！”
“谁……谁在唤我啊？”闭上眼睛假寐的老乐工故作茫然的。
“您说呢？”
“哦，是熹熹啊。唤小老儿有甚事啊？”
“您能帮着照看会儿孩子们吗？”汪熹大声的。
“能，能，能。来，孩子们都过来过来，到小老儿这边来。”
庞钰娘看向汪淮端，汪淮端点点头。这边曼奴上前，对着汪庞二人各施一礼，请他们坐下。对这一切从头看到尾的庞钰娘这时再也忍不住了，虎着一张脸扯了扯汪淮端的袖子。然后径自坐下。
“嫂嫂不必勉强端兄。他愿意这么杵着，就杵着吧。”
“让国夫人见笑了。我这夫君，脾气实在太大。”庞钰娘微微欠身，不卑不亢的。
汪熹顿了一下。看看钰娘，又看看淮端。突然笑了：“端哥儿，我这嫂子着实不错。”
“吾的妻房，贤惠与否，无需你来评断！”
汪熹不以为意的抿嘴笑了笑，“嫂嫂你看，端哥儿还是这么不会聊天。”
“……”
“不过没关系。嫂嫂一看就是个明理的。你们有什么吩咐，你与我说也是一样的，不妨开门见山。我这儿跟嫂嫂也不见外，实在是在这儿不能盘桓久了，还要赶着回北宫面圣去呢。 ”
庞钰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直站着不肯坐的汪淮端这时候却一撩袍角坐下了，还端起茶几上的茶钟，喝了几口。
“国夫人，实不相瞒，我们起先是为煦儿来的。”
“哦。想是怕我难为煦儿吧……可见嫂嫂是真把煦儿当亲生孩子对待的。不过，”汪熹浅笑着，“我却不会深谢你。这里面有个缘故，只不知嫂嫂愿不愿听？”
“请说。”
“吾生煦儿的时候，是寤生。”
“寤生……”庞钰娘略震惊的。
“大半只脚跨进了鬼门关。是端哥儿硬生生把吾从阎王爷那儿要了回来。端哥儿，是也不是？”
汪淮端抓紧了四出头的扶手，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一个字来：“是。”
“而嫂嫂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殚精竭虑养育煦儿？倘若你并未嫁与端哥儿，你还会对煦儿视如己出吗？”
“这……肯定不会。”
“故而，在这件事上，你还是有私心的。而你的私心是让端哥儿因此感激你，并因感激你而产生敬，再而由敬生爱，可是？”
“汪熹！”汪淮端把桌子重重的拍了一下，“不要把人都想的和你一般势利！”
“汪大人，我认为你对势利的理解有待商榷。不过我现在不跟你辩。我现在问的是嫂嫂。”
庞钰娘低头咬了咬嘴唇，再抬起头时，目光坦荡的：“是又怎样？”
“所以我说嫂嫂是明理之人，煦儿是托了您明理的福。而照端哥儿对你的态度看，你显然已经得到了端哥儿的敬爱。如此，想必你也能理解吾不深谢你的原因了吧。”
“国夫人确实也没什么必要深谢我。”
“吾再来问你。倘若，嫂嫂所出，任何一个，养到六七岁，突然要送到远方去，从此管别人叫娘……嫂嫂会如何自处？会不会也，心如刀割。”
“不！我绝不会把我的任何孩子送走！”庞钰娘大为震动的，她不由得按住胸口。
“所以，嫂嫂，究竟是视如己出容易，还是忍受骨肉分离容易？”
“熹娘！别说了！！”汪淮端厉声道。
“端哥儿，别忘了，是你们不请自来。怎么竟然，还怕我讲几句道理……哟，终于称呼吾熹娘了，吾还以为汝已经忘了，吾纵使……吾和汝也，圣裁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依太宗皇帝旧例。”
汪淮端闻言还要说什么。却被庞钰娘抢先问了句：
“夫君！太宗皇帝旧例是什么。”
“太宗皇帝赐封知州张永德生母莒国太夫人例。”汪淮端看着汪熹，一字一顿的。
“嫂嫂，这件事是这样的：太宗朝的知州张永德生母为张父所出，张永德后来做了知州，并没有忘记生母的养育之恩。于是，他在府衙建了两个内堂，继母被安排住在左边的内堂，生母住在右边的内堂。太宗皇帝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连声称赞张永德处事得当，并赐封张永德生母为莒国太夫人。”
“夫君……如此说来，是咱们无理？”庞钰娘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汪淮端。
汪淮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钰娘，她说的对。依律，民人生母纵使他适，民人仍有赡养生母及为其生母服丧的义务。民人为官后，依然能为他适生母请诰封。”
“所以嫂嫂。纵使煦儿称呼吾为阿母，也是使得的。纵使煦儿执意奉养于吾，也是无可阻拦的。当然！嫂嫂放心。吾已经让，煦儿从此，称呼我为从姑母了。煦儿今后若比端哥儿还出息，也只让他为你请诰封。”
“可，纵然打断骨头连着筋，说的也是你和煦儿。跟吾夫又有什么相干？”
“端哥儿，你没跟嫂嫂说过这个吗？是你说，还是我说？”
“钰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