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己守孝的地方,在衡州下辖鼓扬镇郊,湘江支流楽水下游河畔。
放眼十几座山头,全是竹子。守丧本是暂退斗场的权宜之计,李己只在山脚处搭了简陋的坟茔。是三个微微隆起的铺满枯竹叶和笋壳的,要仔细端详才能看出来的小土包。每座土包最前端插了一块木板,上面用红漆写了几个字:慈父慈母之墓。长兄之墓。幼弟之墓。没有多余的字,姓名不详,身份不详,不加落款。坟茔一旁盖着两间简陋的守孝草棚,李己和李训各住一间,挂满了白灯笼和引魂幡。六月,河水湍急浑浊。蝉鸣声此起彼伏,暴躁而规律。四下满是纸币焚烧后特有的气味。李己身着斩衰丧服跪着,接过身侧李训递来的三炷香,举至头顶,对着身前的父母之墓磕了三个头。1“家主!”身后,在水流声中,传来一中年男子的声音。李己愣了愣,而后死气沉沉的脸转瞬白了几个度,便失魂落魄着踉踉跄跄地起了身,缓缓回头望去。透过竹林间隙,便见小小的码头处,停了一叶小小的船,六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已站在岸边,朝李己看来。唯一相同的是,六人亦穿了丧服。李己的眼睛瞪到了最大,脑海一瞬空白。而后,奋步朝山下跑去。“曾叔!”李己大喊着,眼眶逐渐发红。“川翁!”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老师!”李己又腼腆地笑了两声。“尚叔,尚兄!”李己扑进众人怀中,满腹哀愁无从说起。追杀他们的汤家军。见死不救不说,还关城门断了西和州厢军退路的禁军。2点滴线索汇作一团乱麻,无从下手,无处可解。“好了好了。”王川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拍打着李己的背,“过去的都过去了,家主放心,该做的都做好了,安安心心再等两年,他们必要付出代价。”“四个月前,川翁曾来信说,定会查出爹娘死因,此次前来,可是带了什么消息?”“是。”王川抬头,与留在墓地的李训遥遥对视着,眸中意味不明,“是党争。”“党争?”眼角虽还挂着泪,李己却已恢复镇定,“且随我。”李己带着众人沿河而下,移步不远处一间盖在河边的小院。这些山头本是一个老财主圈起来设作避暑庄园用的。因其故去后无人继承,便归入官府代管。整个区域内便只有这一处小院,且被楽水环绕,进出只能乘船,很安全。赵昶送李己来此处的当日,她便花了一小笔钱买了下来。进院后,往西北角走,便入河畔竹亭,七人随意找个位置()?(),在飞来椅落座。
“倒是个避世的好地方。”尚寒卿摆弄着罗盘?()???$?$??()?(),眺望着河对岸的竹山。
“嗯。”李己点点头()?(),看朝王川()?(),
“川翁,请讲。”
“是。”王川点点头,组织措辞之间轻叹了一口气:“在阐述事情始末之前,家主需得知道两件事。其一,汤氏与今国皇室有所勾连——“汤氏领用双份军费。大宗朝廷给的拿来挥霍,今国给的,便有模有样地在均州养兵,顺带截下潜伏在今国的密探传回大宗的消息。”“难怪汤氏舍得将象箸玉杯饫甘餍肥养大的子弟扔去驻守均州,一去最少便是五年。”李己嘲讽地笑了笑,“是为了让今国人放心啊。”“不错。”王川点点头,捋了捋胡子,“其二,近年,今国西北境外,出现了新部族,孟元。那场夜袭之前,孟元异军突起,以燎原之势攻下上京,迫使今国迁都中都,断送半壁江山。但这等危急军情,绝不会让大宗知道。”“所以……”“所以,今国决定让汤家军偷渡入今支援。”“于是,今国冒着被孟宗双重夹击的风险,在过年这个防守最松的时间节点偷袭江宿,而汤家军则迅速抵达江宿支援,却暗度陈仓,让汤家军诈死入今。”王川愁容满面,“这,便是那场夜袭的开端。”“但在此之前,今国节节败退,今国境内早已水深火热,瘟疫肆虐。在与今人碰头商议时,汤家的一匹马便染上了马瘟,马瘟迅速蔓延到整个均州,还散播到了西和州。家主应当还有印象吧?先主最喜爱的那匹红枣马追日也因马瘟而死。”“是、是。”李己连忙点头,“父亲很生气,为了根治马瘟,他……”李己像是遭了一记雷劈,面色唰一下便变得惨白,“川翁是说……”李己不敢再说下去,只敢呆望着王川,由他接话。“是,家主发现了汤氏的秘密,也由此招来了杀心。”“于是,汤氏决定以家主通敌制造马瘟案削弱西北防线为由,先斩后奏,围剿江宿镇军。”“很不巧,当时的朝局,很混乱。”本一直在静静聆听的王举由突然开口,“圣上想推行新律的风声在遮掩了十二年后,终于走漏。朝野上下,一片反对。“圣上此人,素来最爱息事宁人,为了平息群臣怒意好如期推行新律,圣上态度近乎委曲求全。“只要是有人上凑弹劾新党,除了几个主心骨外,但凡被捉到任何一丝诸如‘品行不端’的罪证,重则抄家,轻则贬谪。于是,清涂房的第二个仇家,登场了。”“李确。”王勤接过话茬,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激动地颤抖着,“李确,意图谋反。”“谋、谋反?!”李己惊呼着猛地站了起来,将眼前的六人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只为听到不同的声音。但等到的,却只有沉默,“有、有证据么?”“虽尚未找到据点,但大致能锁定在沿海一带。”尚寒卿将罗盘收回袖中,面上是罕见的严肃,“他在养兵。()?()”“可、可……()?()”
李己脑子一片空白,一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能抿着嘴,重重地一下又一下拍着飞来椅的靠背。
李确二十三岁拜相,这在大宗朝史上是前无古人的独一份的殊荣。出任平章事后,他不负众望,为人秉直公道,礼贤下士,政见独到;对外强硬大胆,说开战便开战,毫不怯懦,近些年更是靠着海贸运作,把连年在西北境肆无忌惮烧杀劫掠的今国反制得轻易不敢冒犯;对内据理力争就事论事,骂得旧党输得心服口服,在朝中颇具威望。同时,李确还是个词曲大家,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靠着一手好字与好词,名声传遍大江南北,他所经之地,总有仰慕者追随、安排食宿。在民间声望之大,影响无数年轻一代入仕,便是奔着在他手下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来的。若他要反,那大宗岂不危如累卵。“我父子二人好好推演过,大抵是圣上向今国缴纳岁币一事,直接导致李确生出反心。()?()”尚廉拨弄着手里的珠串,摇着头咂了咂嘴,“因为在那之后,李确一个对新律态度模凌两可的人迅速成为了编纂新律的的新任一把手。4()_[(.)]4?4????4()?()”
“我主张李确加入新党阵营,是为了得到楚频懋的支持,获取金棠帮的运输网。”尚寒卿道:“家主看过主母所著见闻录后,应该清楚,他二人是岳婿关系。即便互不相认,但中间有了个楚诺,这层关系总归斩不断。”“而楚频懋势必要重返朝廷。”王举由烦躁地连连跺地板,“这劝不动的憨货!都说了,朝野上下就没几个人是希望改变现状的!那新律动的便是有权有势者的根基,怎可能推行得下去?不见棺材不掉泪!蠢驴!”“王教习,消消气,消消气。”王勤笑着拍了拍王举由的肩头,“老朽不是有权有势者吧?老朽也不支持新律,你又如何评价老朽呢?也要像骂李大人那样,背地里骂老朽一声蠢驴?”“还待如何评价呢?”王举由环抱着手,瞥了王勤一眼,“王老不支持,无非是怕泉州系反,现在倒好了,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几个政府首脑里面,出了一个内奸一个反贼,改不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要亡国了,混吃等死不就行了!”“行了行了,少在小孩子面前说些危言耸听的。”王川和蔼地笑着,朝坐在对面的二位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住嘴。又偏过头来,慈祥地注视着李己,眼里的泪意映得他一双浑浊的老眼亮晶晶的,“李确担心,一旦汤氏成功构陷家主,他作为同族必被牵连,他便没钱养兵。”“于是他心生一计。他奏报圣上,声称已派人查清,今军夜袭西和州大概率是为了抢劫军粮,以伺机北上夺回疆域,朝廷上下,这才知道今国失势。但李确认为,这并不是北上吞并的时机。因为孟元势头正盛,今国若亡,大宗必然是下一个,且大宗骑兵过少是家喻户晓的事,待孟元铁骑踏向大宗,很难相抗。在他眼里,今国与大宗成了唇寒齿亡的关系。因此,与其趁火打劫,不如雪中送炭。”1斩衰丧服:衰(读做“催”)衰就是指不缝缉的意思。斩衰:是用粗生麻布做的丧服,斩断处不收边。凡诸侯为天子、臣为君、男子及未嫁女为父母、媳对公婆、承重孙对祖父母、妻对夫,都要穿斩衰这种丧服,是最重的孝服。源于百度百科。李己的智囊团外挂介绍:1王举由(53岁):赵昶恩师,官至同中书令,被蔺亭兵变牵连,主动辞官入紫阳书院教书。2王川(62岁):高级财务师,避税好手。3曾少之(35岁):原籍南诏,偷渡入宗被李砚发掘。清涂房海外投资董事,凡物阁雏形为其提出。4王勤(76岁):原李己爷爷楚蹇和的陪读书童,后楚蹇和发现其好读书,特为其赎身,资助其读书入仕。官至太学学士,熟知法律,擅长解读各种政策。5尚廉(45岁):原吕阳府幕僚,但因发现吕阳祁企图谋反出走,被李砚招揽,擅兵法。6尚寒卿(20岁):尚廉之子,擅兵法,算卦。*修改了银庄失窃副本的大纲,把汤式那一趴全删了改成李确设局试探李己,如果有连续看文的友友,感兴趣的话可以重新看一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