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金棠易主 借刀杀人么，谁不会呢。...

事态和李己的计划有些偏差。

朱青云死了。

丑时三刻，夜深人静，被派来处理梁誉景的人终于现身。

一等那人进屋，李训便命人张弓备战。

屋内噼里啪啦乱了一气，梁誉景独身走了出来。

李训暗叫不好，三下五除二跳入院中，飞速跑向梁誉景。

“你想怎样？”李训来势汹汹，一把捏住梁誉景的脖子便将他按在墙上，举了起来。

这竟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使出的力气。力度之大，梁誉景只觉脖子随时都会被他掐断。

“帮你们啊。”梁誉景却仍旧很淡定，“这事总得找个背锅的，一个良民被杀总好过我死在你手里吧？”

“我阿姊时常教导我，若手下人胆敢擅自做主，便杀无赦。只有这样，用人才能顺手。”李训淡定而疏离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你最好现在就把李确夫妇唆使你倒卖白银的证据交出来，不然，我立马送你上西天。”

“倒卖白银乃是死罪，他们敢做，便断定消息不会外露，所以，汤青怎会得到消息？”梁誉景咧嘴哈哈笑了两声，“再说了，汤青不想金元结盟，其实只需起个头挑完事便跑，剩下的交给你们处理就好。你的阿姊很清楚，从她进入卢水镇开始，场上便只剩她和李确了。毕竟楚频懋两头通吃，只需下个令，想让朱青云和我做什么便做什么。”

“所以，我手中的证据才是这局的解药。你们留我至今，也是为的这个。”梁誉景英俊的脸上布满血渍，一双猩红的眼直勾勾地看着李训，“但若是杀了朱青云，便可抹去汤氏在这局中的所有痕迹，你一拿出证据，对唯一的嫌犯李确而言便是绝杀。”

虽然没猜到自己真正的东家是李确，但和昨日李己来信中提及关于倒卖白银证据方面已是一字不差。没想到，梁誉景竟也能算计到这层。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聪明。明明他也自幼接受各式各样的教化。

“你想要什么？”李训面色微微一沉。

“替我还赌债，把允诺朱青云的给我。”

“赌债可以替你还，南诏你爱去不去。”说着，李训松开梁誉景，冷眼看着被押着站在阶下，潜入柴房杀梁誉景的那人，“王岗，清涂房待你不薄吧？”

王岗沉默着垂着头，没回话。

“我去、我去。但三年后我要回……”刚迈开腿，梁誉景的声音连同脚步，都在看到王岗被李训一剑削飞头颅后，断裂处朝天飙出的血柱之时凝固了。

“好。”李训回过头来，顶着一张鲜血淋淋的稚嫩的包子脸朝着梁誉景笑了。

梁誉景自诩在临都的纨绔子弟里，他是翘楚。但，削人头颅这种事，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家族蛀虫是怎样也做不出来的。就连刚刚杀朱青云，也是抹脖子给了他个痛快。一整个砍下来？他决计是不敢想的。这绝对要做噩梦。

李砚在世的时候，清涂房也算得上门阀世家，生来便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往往温驯善良，李训便是如此，脾气是出了名的好。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聚在一起时，遇着李训路过了便要嘲弄：“清涂房的老大精，老二傲，老三只会呵呵笑。”他听见了，还是只会呵呵笑。

早些年过年的时候，梁誉景去丞相府拜年要压岁钱，也见过几次李训，总见他与一堆女娃娃打成一片，被她们使唤着又是帮忙推秋千又是被按着涂脂抹粉的，任人磋磨得乐在其中，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血性。

家族剧变竟能叫一个软柿子脱胎换骨得如此恐怖么？！

梁誉景呆了呆，而后崩溃地尖叫了起来。

“训、训哥儿，门外！门外……”紧接着，一个豆大点的门子踉踉跄跄地推门跑了进来，刚跨进门，抬眼便见到被自体喷.出的血柱冲击得仰倒去地上的无头尸，更是愈发惊惶，眼睛瞪得发直，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讲不出别的。

“怎么了？”远远望去，绛纱灯发出一点幽红。李训在那红光之下，没好气地乜斜了他一眼，便垂着头专心擦还在吧嗒吧嗒不停滴血的剑柄，看起来更是阴森恐怖。

“门外、司理院……”门子虽被吓得反应迟钝，却看着主子那张堪比阎王的气势，深知要是再惹他厌烦，说不定得落得和无头尸一个下场，便连忙磕头道：“司理院接人报官，状告训哥儿您绑架梁誉景，滥用私刑致使他丧命，如今衙役在门外，要带训哥儿回司理院问话。”

“子时三刻。”李训抬眼看看星辰稀疏的夜空，回身对着虽收了声音但仍旧满脸惊恐的梁誉景笑了笑：“司理院竟还有人当值啊？”1

“李己要我怎么做？”梁誉景惊魂未定，被李训的笑瘆得仓皇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又贴去了墙上。

＊

秦善投效后交代，在江州杀梁誉景也是李确的意思。

因为江州官场全是李确的人，想要把梁誉景之死嫁祸到李己姐弟头上，再通过官场运作和新旧两派之争判他二人死刑比喝杯水都容易。

但叫李己冲动行事，把证人王岗给砍了。想来等回了潭州，又会被李己责罚。

司理院的人很快赶来了，梁誉景整理着自己朱青色的对襟襕衫移步大门口。待那绿袍青年风风火火地踏入院门，便快步上前，好好行了一礼：“见过大表兄。”

江州司理院理长叫李话，泉州李氏靖析房，便是李确家那一脉的长房长孙。

“誉景表弟？”他不是早就该死了吗？李话神色先是一震，而后为掩心中慌乱故作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不是好好的么？是哪个登徒子瞎报官！”说着，转身便要走。

“欸，大表兄来得正巧，我正要去报官的。”

“报什么官？”李话警惕地看看他，又抬眼扫了扫满地的血。李训早已不见踪迹。

“举报。”梁誉景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呈到李话面前，“其一，去年八月，丞相李确伙同金棠帮帮主楚频懋，以梁氏上下一百零三口人性命为要挟，让我以顺昇银庄名义倒卖白银五百缗，并要求，所得收益尽归二人所有。其二，在我代管顺昇银庄潭州分舵期间，楚频懋命我转移顺昇银庄资产入金棠帮，累计已达白银百万两。已有七十万两白银入了李频懋私账，剩下尚有未来及的转移的三十万，还藏在卢水镇聚贤庄内。以上。”

梁誉景举着信再朝李话行了一礼，“证据确凿，我已知悉诬告后果，请司理院受理调查，还我公道。”

＊＊

潭州码头多日狂风骤雨。

一叶三层画舫停船靠岸，艞板刚搭上岸，零零散散站在岸边的十多个人迅速被吆喝上了船。

将众人带入二层花厅，房门随即落了锁。

“秦叔，人都齐了。”对着榻上的老翁拜了一拜，带队的小厮躬身退至门口。

老翁看了一眼右侧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一团人影。

“姑娘，外头还在等您示意。”王影细小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李己才将正在缓缓吹着茶杯上热气的动作一顿，把茶杯放回矮桌上，朝着屏风外的那个黑色人影微微昂了昂头。

前日，官府在大宗各个布告栏上粘贴了一则公告——下月初一起，大宗将正式实施新律法。

新律法的颁布将意味着皇帝要全力扶持以李确为主的新派，以汤青为首的旧派便势必会被打压。倘若一切顺利，则汤青必被逐出政府出任一个闲职。而若金棠帮和元成帮成功结盟，只要除了李己姐弟，除了滔天权势，李确便能富可敌国。汤青再无回旋的余地。

旧党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李确的节骨眼上，让身为旧党核心人物之子的梁誉景去揭发李确倒卖铜币一事，随便走漏一点风声，李确势必万劫不复。

意料之中地，倒卖铜钱一案从江州司理院转到潭州司理院，嫌犯便从李确和楚频懋两人合谋变成了楚频懋一人独谋。

从文琉正店出来后李己便躲来了这画舫上。重阳节前后，潭州人最爱泛舟游江，混在各式船只里，并不惹眼。听到王影进屋禀报楚频懋被司理院的人抓走后李己在床上笑得直打滚。

除了王岗被杀，一切事态都在按照李己的计划发展。

借刀杀人么，谁不会呢。自己的岳丈还是要自己杀才有趣。

笑得肚子都疼了才收了声，李己出神望着帐顶，让秦善安排他老爹来演眼前这出好戏。

得了李己的令，老翁连忙润了润嗓，起身看朝众人。放眼望去全是些中老年人，也就个别几个年轻的。

“诸位。老夫名唤秦云，是金棠帮帮主楚频懋楚老爷家的管事。”秦云润了润嗓子，开始背楚频懋被抓后没多久，深夜诈尸潜入府的秦善交代好的开场白，“老夫既请了诸位前来，便是看中了诸位的才学，若能替老夫解决问题，老夫必有重谢。那么，老夫便直接表明我的诉求了。”

1司理院：地方法院：

事态和李己的计划有些偏差。

朱青云死了。

丑时三刻，夜深人静，被派来处理梁誉景的人终于现身。

一等那人进屋，李训便命人张弓备战。

屋内噼里啪啦乱了一气，梁誉景独身走了出来。

李训暗叫不好，三下五除二跳入院中，飞速跑向梁誉景。

“你想怎样？”李训来势汹汹，一把捏住梁誉景的脖子便将他按在墙上，举了起来。

这竟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使出的力气。力度之大，梁誉景只觉脖子随时都会被他掐断。

“帮你们啊。”梁誉景却仍旧很淡定，“这事总得找个背锅的，一个良民被杀总好过我死在你手里吧？”

“我阿姊时常教导我，若手下人胆敢擅自做主，便杀无赦。只有这样，用人才能顺手。”李训淡定而疏离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你最好现在就把李确夫妇唆使你倒卖白银的证据交出来，不然，我立马送你上西天。”

“倒卖白银乃是死罪，他们敢做，便断定消息不会外露，所以，汤青怎会得到消息？”梁誉景咧嘴哈哈笑了两声，“再说了，汤青不想金元结盟，其实只需起个头挑完事便跑，剩下的交给你们处理就好。你的阿姊很清楚，从她进入卢水镇开始，场上便只剩她和李确了。毕竟楚频懋两头通吃，只需下个令，想让朱青云和我做什么便做什么。”

“所以，我手中的证据才是这局的解药。你们留我至今，也是为的这个。”梁誉景英俊的脸上布满血渍，一双猩红的眼直勾勾地看着李训，“但若是杀了朱青云，便可抹去汤氏在这局中的所有痕迹，你一拿出证据，对唯一的嫌犯李确而言便是绝杀。”

虽然没猜到自己真正的东家是李确，但和昨日李己来信中提及关于倒卖白银证据方面已是一字不差。没想到，梁誉景竟也能算计到这层。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聪明。明明他也自幼接受各式各样的教化。

“你想要什么？”李训面色微微一沉。

“替我还赌债，把允诺朱青云的给我。”

“赌债可以替你还，南诏你爱去不去。”说着，李训松开梁誉景，冷眼看着被押着站在阶下，潜入柴房杀梁誉景的那人，“王岗，清涂房待你不薄吧？”

王岗沉默着垂着头，没回话。

“我去、我去。但三年后我要回……”刚迈开腿，梁誉景的声音连同脚步，都在看到王岗被李训一剑削飞头颅后，断裂处朝天飙出的血柱之时凝固了。

“好。”李训回过头来，顶着一张鲜血淋淋的稚嫩的包子脸朝着梁誉景笑了。

梁誉景自诩在临都的纨绔子弟里，他是翘楚。但，削人头颅这种事，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家族蛀虫是怎样也做不出来的。就连刚刚杀朱青云，也是抹脖子给了他个痛快。一整个砍下来？他决计是不敢想的。这绝对要做噩梦。

李砚在世的时候，清涂房也算得上门阀世家，生来便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往往温驯善良，李训便是如此，脾气是出了名的好。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聚在一起时，遇着李训路过了便要嘲弄：“清涂房的老大精，老二傲，老三只会呵呵笑。”他听见了，还是只会呵呵笑。

早些年过年的时候，梁誉景去丞相府拜年要压岁钱，也见过几次李训，总见他与一堆女娃娃打成一片，被她们使唤着又是帮忙推秋千又是被按着涂脂抹粉的，任人磋磨得乐在其中，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血性。

家族剧变竟能叫一个软柿子脱胎换骨得如此恐怖么？！

梁誉景呆了呆，而后崩溃地尖叫了起来。

“训、训哥儿，门外！门外……”紧接着，一个豆大点的门子踉踉跄跄地推门跑了进来，刚跨进门，抬眼便见到被自体喷.出的血柱冲击得仰倒去地上的无头尸，更是愈发惊惶，眼睛瞪得发直，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讲不出别的。

“怎么了？”远远望去，绛纱灯发出一点幽红。李训在那红光之下，没好气地乜斜了他一眼，便垂着头专心擦还在吧嗒吧嗒不停滴血的剑柄，看起来更是阴森恐怖。

“门外、司理院……”门子虽被吓得反应迟钝，却看着主子那张堪比阎王的气势，深知要是再惹他厌烦，说不定得落得和无头尸一个下场，便连忙磕头道：“司理院接人报官，状告训哥儿您绑架梁誉景，滥用私刑致使他丧命，如今衙役在门外，要带训哥儿回司理院问话。”

“子时三刻。”李训抬眼看看星辰稀疏的夜空，回身对着虽收了声音但仍旧满脸惊恐的梁誉景笑了笑：“司理院竟还有人当值啊？”1

“李己要我怎么做？”梁誉景惊魂未定，被李训的笑瘆得仓皇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又贴去了墙上。

＊

秦善投效后交代，在江州杀梁誉景也是李确的意思。

因为江州官场全是李确的人，想要把梁誉景之死嫁祸到李己姐弟头上，再通过官场运作和新旧两派之争判他二人死刑比喝杯水都容易。

但叫李己冲动行事，把证人王岗给砍了。想来等回了潭州，又会被李己责罚。

司理院的人很快赶来了，梁誉景整理着自己朱青色的对襟襕衫移步大门口。待那绿袍青年风风火火地踏入院门，便快步上前，好好行了一礼：“见过大表兄。”

江州司理院理长叫李话，泉州李氏靖析房，便是李确家那一脉的长房长孙。

“誉景表弟？”他不是早就该死了吗？李话神色先是一震，而后为掩心中慌乱故作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不是好好的么？是哪个登徒子瞎报官！”说着，转身便要走。

“欸，大表兄来得正巧，我正要去报官的。”

“报什么官？”李话警惕地看看他，又抬眼扫了扫满地的血。李训早已不见踪迹。

“举报。”梁誉景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呈到李话面前，“其一，去年八月，丞相李确伙同金棠帮帮主楚频懋，以梁氏上下一百零三口人性命为要挟，让我以顺昇银庄名义倒卖白银五百缗，并要求，所得收益尽归二人所有。其二，在我代管顺昇银庄潭州分舵期间，楚频懋命我转移顺昇银庄资产入金棠帮，累计已达白银百万两。已有七十万两白银入了李频懋私账，剩下尚有未来及的转移的三十万，还藏在卢水镇聚贤庄内。以上。”

梁誉景举着信再朝李话行了一礼，“证据确凿，我已知悉诬告后果，请司理院受理调查，还我公道。”

＊＊

潭州码头多日狂风骤雨。

一叶三层画舫停船靠岸，艞板刚搭上岸，零零散散站在岸边的十多个人迅速被吆喝上了船。

将众人带入二层花厅，房门随即落了锁。

“秦叔，人都齐了。”对着榻上的老翁拜了一拜，带队的小厮躬身退至门口。

老翁看了一眼右侧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一团人影。

“姑娘，外头还在等您示意。”王影细小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李己才将正在缓缓吹着茶杯上热气的动作一顿，把茶杯放回矮桌上，朝着屏风外的那个黑色人影微微昂了昂头。

前日，官府在大宗各个布告栏上粘贴了一则公告——下月初一起，大宗将正式实施新律法。

新律法的颁布将意味着皇帝要全力扶持以李确为主的新派，以汤青为首的旧派便势必会被打压。倘若一切顺利，则汤青必被逐出政府出任一个闲职。而若金棠帮和元成帮成功结盟，只要除了李己姐弟，除了滔天权势，李确便能富可敌国。汤青再无回旋的余地。

旧党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李确的节骨眼上，让身为旧党核心人物之子的梁誉景去揭发李确倒卖铜币一事，随便走漏一点风声，李确势必万劫不复。

意料之中地，倒卖铜钱一案从江州司理院转到潭州司理院，嫌犯便从李确和楚频懋两人合谋变成了楚频懋一人独谋。

从文琉正店出来后李己便躲来了这画舫上。重阳节前后，潭州人最爱泛舟游江，混在各式船只里，并不惹眼。听到王影进屋禀报楚频懋被司理院的人抓走后李己在床上笑得直打滚。

除了王岗被杀，一切事态都在按照李己的计划发展。

借刀杀人么，谁不会呢。自己的岳丈还是要自己杀才有趣。

笑得肚子都疼了才收了声，李己出神望着帐顶，让秦善安排他老爹来演眼前这出好戏。

得了李己的令，老翁连忙润了润嗓，起身看朝众人。放眼望去全是些中老年人，也就个别几个年轻的。

“诸位。老夫名唤秦云，是金棠帮帮主楚频懋楚老爷家的管事。”秦云润了润嗓子，开始背楚频懋被抓后没多久，深夜诈尸潜入府的秦善交代好的开场白，“老夫既请了诸位前来，便是看中了诸位的才学，若能替老夫解决问题，老夫必有重谢。那么，老夫便直接表明我的诉求了。”

1司理院：地方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