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
“那是自然了。”秦善继续引着李己朝院门口走去，“清涂房连百万白银去向何处都不甚关心，更何况区区五十万两？小的要求绝对不过分。”“看来秦舵主是想好退路了？”李己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窜上屋顶的火舌，“不过据我所知，秦舵主的父亲乃是金棠帮潭州分舵的统管，想要抽身，怕是没那么容易吧？”“这便不劳二姑娘费心了。”“也是。”李己神色一变，趁着秦善推门之际，一脚就把秦善踹去门外，再插上门闩，趁着秦善还没爬起身，迅速捡起一把刀，三五下翻上墙，跑到了房顶上。放眼望去，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规格盖得一模一样的小院。楚频懋在潭州只有一间正店——开在潭州西郊的，文琉园子正店。往北几里外有个驿站。刚跳进隔壁院子，秦善便也提剑破门追来了，“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活了？”“没什么，只是不喜欢被人乘火打劫罢了。”李己嘴皮子不见歇。二人在房顶上打了几个来回，李己便纵身跃回地面，引着秦善来了另一个院子。李己一个转身躲过秦善当头一刀，快速往后退了几步，漫不经心地挥弄着手里的刀：“你父亲是楚频懋的陪读书童，跟了他一辈子。你们家的一切都是楚频懋给的，且被楚频懋牢牢掌控在手里，你们一家老小如何能做到说走便走，说背叛便背叛。金元结盟，利益巨大，我一死，李确必然抢过权柄，楚频懋便要被架空，于是，事发当头，他反悔了。他便命你在我二次登门时将我弄晕绑来此处，而不是按照李确的计划二度刺杀。”“结果便是，楚频懋会把自己破坏李确计划的后果全推到你身上。但你周围的人都认为家奴为主人而死乃是天经地义，无人关心你的死活，无人救你。你第一次为生而为奴心生怨怼。于是你铤而走险，在楚频懋来此处见我之前下手，想在死前为妻儿捞一笔钱是吗？”看着眼前尚有几分稚气的脸，秦善愣了愣，神情窘迫又慌乱。但又立马沉默着挥刀砍来。李己喘了口气，横刀挡下秦善的剑，趁着刀剑交锋之际，按下笔杆尾部的机关，随即挥动毛笔，朝秦善喉咙刺去——直到刚好戳在他皮肉上时停了下来。“五十万两白银和金棠帮帮主之位，买你投效我。”当底线被明码标价时，钱就是王道。秦善咧嘴笑了起来，如释重负，扔了刀。李己收起笔杆，抬手将刀尖上的一点血渍搽在掌心，“梁誉景到底是旧党安插进，“梁家虽是旧党，但想来不屑耍阴招，在旧党内也已树敌无数。李确便设计，让梁誉景欠了朱青云巨额赌债，朱青云便打着旧党的旗号支使他办事。他至今都以为是在为旧党办事。”＊关李己的院子已经被大火烧得渣都不剩，火势往四周蔓延而去。秦善一众不知情的手下分为三拨。一拨灭火、一拨捡秦善尸身，一拨追杀李己。李己翻上墙头，往北跑。追杀的小厮手握弓/弩对着房顶不停乱射，李己不慎中了几箭，险些滑落下去，便像个刺猬一样，顶着身上的几根“刺?()_[(．)]???&?&??()?()”在房顶上疯狂奔跑。
跑到追她的几名小厮都停下歇息了，李己才停了下来，慢慢喘着气眺望四处。为了关李己，这地儿被清空了。但很远的东边突然多了几团很不起眼的一动不动的光亮。除了秦善一行和李己外，新增的便只能是——楚频懋。“哈。()?()”李己咧嘴失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号弹引燃。
就着稍纵即逝的紫光，李己摸着腿上的两处伤口缓缓坐下。夜里天凉，白日里又划破了几处皮，李己便换了身稍厚的衣裳。割开长褙掏出里面的夹层撕成几截，叼在嘴里。将长裤卷到大腿根，拔了右腿上的箭，也不管血滋滋往外冒，面无表情地从荷包里找出止血药，上了药，包扎好伤口。腰上的伤口亦如此处理。咬牙忍着痛沉默着，李己回头瞥了一眼背上的几支箭，掏出毛笔，作势要把箭柄给割短一点。刀刃的背面呈锯齿状。血和汗早就浸湿了李己的后背，血珠子一小股一小股地沿着衣角淌到瓦砾上，屁股都被流个不停血水浸湿了。“帮主，在房顶上。()?()”院门外有人轻声低语了一句，紧接着，院门被拉开。印入眼帘的是一个被一群人打着灯笼簇拥而入的灰发青袍老人，清瘦欣长的身形，蓄着的两撮山羊胡编着辫子，脸上皱纹交错，但双眼神采奕奕。是楚频懋。“晚辈李己，见过表外翁。()?()”
与楚频懋对视着，李己缓缓起了身，朝着院子里的老人行了一礼。
楚频懋一张笑脸突然一惊，又朝前小跑了几步——他瞧见了从屋檐上滴落的血水，“啊呀呀，手下的人不知轻重，伤着你了！”看着，李己跳回院里，但脚早就使不上力，一个趔趄跪坐在地上，靠人扶着才站了起顺昇银庄的事了。”李己仿佛很快就要昏倒，便直奔主题，“有人将那笔钱转入了金棠帮，料定我们会为了这笔钱翻脸，好破坏我们结盟。”楚频懋微微一愣，又若有所思，“看来那人不想我们结盟啊。”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装。“但金元结盟乃是双赢的局面。一百万两白银而已，便当送给您的见面礼了。”李己擦去从嘴角溢出的血渍，朝楚频懋露出一个诚恳又单纯的笑。楚频懋气定神闲的笑脸僵了僵，眼里闪过一丝惆怅，“不是表外翁不肯帮忙，只是老朽六旬之身，无儿无女，得罪不起那些人。结盟一事，还是……”“金元结盟乃是我们两家的事，与旁人何关？”李己莞尔一笑，仿佛很是愉快，“更何况，晚辈已经替表外翁把秦善这个奸细给除了。没了他给汤氏通风报信，表外翁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想看林动风轻的《江宿变》吗?请记住[]的域名[(．)]???*?*??()?()顺着楚频懋的计划把锅推到秦善身上，让他以为事态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在发展，也好引诱他表态。()?()
很显然，楚频懋也没想到李己是故意杀的秦善，看着李己的眼里多了一层探究，但更多的，是被一个黄毛丫头拿捏的不爽。()?()
楚频懋沉默着打量了李己许久，久到李己意识开始模糊。()?()
“比起你的爹娘和长兄，你也不遑多让。”楚频懋重重地拍了拍李己的肩头，目光一沉，“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所以，金元结盟一事……”“只要能将梁誉景这事应对过去，金元必能更上一层楼。”楚频懋爽朗大笑。“晚辈明白。”李己看起来如释重负，“晚辈的三弟已然发现梁誉景的行踪，我们很快便能处理好。”＊＊八月尾的江州往往阴雨绵绵。今儿倒是个难得的晴夜，天边却在隔三差五地滚着闷雷，看来会突如其来地下一场雨。冷风过境，往这条乌漆麻黑的窄巷里灌满寒气，冻得李训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八日前在衡州得到梁誉景卷钱逃跑的消息后，他和李己兵分两路，一个去潭州对付楚频懋，一个来追梁誉景。除了漕帮，清涂房最赚钱的行当便遍布大宗大大小小州府乃至周边几个国家的连锁高档酒楼，听涛酒楼。再有银庄的镖行传信，无形中编成了一张巨大的隐形情报网。梁誉景前脚刚跑，追杀他的指令便被王义下发到各处，没几天便找到了他的行踪。李训是半个时辰前才到的江州，冒着被守城镇军捉下狱的风险翻墙进了城，赶来这巷子的妓馆里，欲从后院进去捉人。李训冷得环抱起手缩成一团，待随从推开眼前虚掩着的门便欲进去，头顶却猛然撞上了两团绵软。李训顿觉不妙，忙抬起头着，老鸨抬起手中的灯笼照了照李训稚嫩的脸，先是一愣，后又见怪不怪地捂住肥厚的嘴咯咯笑了：“哟，小客官，这般年纪便晓得来我们这儿消遣，不简单啊！”“天字号竹溪苑，找梁誉景有事。”李训却不搭腔，圆嘟嘟的脸上满是严肃。楚家个个高个子，便连李己年初刚满16便已长到七尺半，李训只比李己小一岁，便是顶着一张包子脸，又能矮到哪去？李训冷冷睨了老鸨一眼。“原是梁公子的朋友啊！那可是贵客！姑娘们，招待好了！”话语一落，一片漆黑之中便突然蹿出十来串灯笼，一窝蜂地朝李训扑来。娘的，还是第一次见躲在后院揽客的。“诸位留步！”李训忙躲到两个随从身后，透过二人间的夹缝看着众人：“不妨，待与景兄会和，晚辈再与诸位姐姐聊聊风花雪月。眼下便赏个脸，先放晚辈进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