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悦听着代辰说的话,面上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却默默记下了。
孟让给了千山凌一个东西,这东西和自己有关,是什么?
“代兄果真是万事精明啊,什么都知道,果真担得起'万事通'这一称号啊!”江熙悦笑着说话,言语之间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下。
酒水入喉有些苦涩,倒也还能接受。
“贾兄过奖了。”
江熙悦打了个哈欠,道:“今日事多劳累,身上实在是疲惫不堪,就先去歇息了,这一桌的酒菜,代兄可要多用些才是啊!”
说完,也不等代辰说话,径直朝楼上走去。
代辰看着离开饭桌的两人,又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入嘴中,一杯酒下肚,扯起一个笑容喃喃自语道:“江姑娘,我们来日方长……”
回到房间,江熙悦一头栽进了床榻里,柔软的被子承接了江熙悦一身的疲惫。
在杏林医馆忙一天,再忙也只是身上的疲劳,就刚刚和代辰吃饭的那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里,江熙悦却像是经历了生死战争一样。
“姐姐,你刚刚都没吃什么,再要点吃的到房里来吃吧!”
江熙悦的头埋在被子里,轻轻嗯了一声,带着无限的倦意。
“姐姐……你的手上有颗痣……”
江熙悦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姐姐,你的手上有痔疮。
“嗯?”
酒劲上来了,江熙悦只觉得自己的头很晕,很晕很晕,整个四周都是天旋地转的,恶心,无尽的恶心。
她听到门响了,应该是乌筑出去了。
她好渴,嗓子干得冒烟,“水……”
她起身找水壶喝水,却看见凳子上坐着一个人,他的脸有些模糊,江熙悦揉了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延洛……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熙悦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坐着的短发男人,又揉了揉眼睛,“延洛……真的是你……”
“呕……”
她干呕了一下,没有吐出任何东西来,天旋地转的想要坐在他的对面,却看花了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对面的人想要伸手接住她,但还是晚了一步。
“延洛……你也被绑到了这里啊……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爸爸妈妈都还好吗……”
“弟弟回家了吗?”
她靠着凳子晕晕乎乎的说着话,“我来了这里,家里人应该都很着急吧?”
男人一言不发,半蹲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说话。
“哈哈……他们应该不会着急吧……他们巴不得我消失……”
“不知道福气怎么样了……它会不会还在等我……我不在没人养它怎么办……”
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烛光照进他的眼睛里,心疼的眼神变成了金黄色。
“我好想回家啊……回我们的家……”
她哭了,眼泪从脸颊滑过,没有声音,唯有无尽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的掉落,慢慢的有了浅浅的抽泣声,这浅浅的抽泣声被她压制在胸腔里,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嚎被她封在了胸腔里,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声又一声的喘气。
他第一次听到她心里别样的声音,不是疑惑,不是无措,不是唠叨,是从心底涌上的悲戚,和以往她想家时的难过都不一样。
他明白她初到这个世界的不知所措,他明白她做事为保全自己的小心翼翼,他明白她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慌张,所有的迷茫。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疑问,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动摇了。
他藏在她的身边,听着她的心声,知道她的成长都是用委屈换来的,她明白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她厌恶将女人视作玩物的男人,她讨厌繁文缛节,她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她明白她姿质平平,她想过要好好学,她认命了,她也想过既来之则安之。
可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快,来不及等她成长。
所有的事都在推着她被迫成长。
代辰提到自己的时候,她的心里想的是:都是他害她变成这样的。
烛光摇曳,他站起身,烛光将他的阴影放大拉长,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里面。
他弯下腰将她横抱起放在床上,又倒了碗水,在碗中化开了一颗丹药给她喂下,替她擦干净了脸,他才隐身消失不见了。
房门又被推开了,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桌子上,看着躺在床榻上鼻音厚重的江熙悦,乌筑陷入了沉默,不知他在想什么。
一夜无梦,天亮了,江熙悦睁开眼睛,头不疼了,坐起身来,一个撑在桌子上的可怜身影映入眼帘,是乌筑,桌子上还有一碗已经凉了的阳春面。
江熙悦记得昨夜乌筑好像说再要点东西到房里来吃,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江熙悦不记得了。
只是看着乌筑就这么撑着头在床前守了她一夜,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心疼。
她站起身来,乌筑睁开双眼,“姐姐。”
其实乌筑就没有睡着,他撑着头闭着眼睛只是怕江熙悦误会,毕竟她现在虽然是男儿身,但内里到底是个女孩儿。
“你怎的就在这里干坐了一夜?这么撑着睡觉哪里会好睡呢?”
乌筑顿了顿,道:“昨夜姐姐醉了酒,夜里要喝水,我便在这里等着了。”
江熙悦的心里一暖,随即心里便被愧疚充满了。
自己实在不应该喝那杯酒的,那酒闻着清香扑鼻,喝着也不觉得烈,后劲却如此之大,难怪人家说喝酒误事,以后还是不喝了。
但好歹是真的酒,酒醒了倒是让人神清气爽,也不昏聩。
江熙悦眼里满是愧疚道:“今日要去朱家,离时辰还早,你先回房休息会儿吧!”
乌筑却道:“无妨,我和姐姐一同前去。”
江熙悦说了几遍,可就是拗不过乌筑,只好由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