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十多岁,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走下马车,手一压,制止了众人行礼,迈步走到地块旁,看了看地里茂盛的植株,笑道:“这就是土豆?那就开挖吧!”
几位司农当即带着裴大山一起,小心翼翼地开始挖掘,为了不伤及土豆,所有人的动作都非常轻缓。
第一株被挖起来时,看着下面坠着的七颗拳头大小的果实,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中年男子也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几个土豆。
阳公子赶紧走过去,拿起一个土豆,用手拂去上面沾着的泥土,躬身用双手捧着递到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接过土豆,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正在挖土豆的众人“这土豆,如何亦菜亦粮?”
阳公子上前低语几句,然后看向站在人群后面的裴然,示意她过来回话。
裴然早有准备,赶紧上前几步,跪倒在地:“民女裴然,见过大人。”
“你就是进献土豆的裴姑娘?起来说话吧。”中年男子温声道。
“是。”裴然起身,恭敬地站在原地,头略低垂,声音清脆,“回大人,土豆作为粮食,可蒸可煮,饱腹感极强,口感也很不错。但发芽后的土豆不能吃,发芽部分会产生轻微毒素,食用后有可能会引发腹泻等问题。”
中年男子闻言一愣,这点之前可没听说。看了一眼郑知府,再看看身边正奋笔疾书的书吏,点点头道:“那作菜又当如何?”
“回大人,土豆做菜的方式很多,可做土豆丝,土豆片,土豆块,土豆泥,土豆饼,还可做汤。”裴然说起这些菜式来顿时嘴角上扬,她可是好久没吃过这些美味了。
看着面前神情生动的小姑娘,中年男人来了兴致,笑道:“那一会儿过秤后,你可做几样菜式给大家尝尝”。
裴然正准备应下,田思农着急地抬起头:“……大人,让这丫头做几个尝尝即可,不能让她可劲儿折腾,这些可都是要留种的。”
看着急得都快跳脚的田思农,中年男子笑道:“好,就依你所言。裴姑娘,你一会儿就做个主食,再做两个菜。别做太多,不然田思农饶不了你。”
一分地很少,众人说笑间土豆就已全部挖了出来,立马就有人上前过秤,旁边还有两人专门负责检查及记录。
大家都不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过秤处。负责记录的小吏将数字报上,另一人则噼噼啪啪地打起算盘来。稍顷,那人看看算盘,再看看地块,将手中的算盘归零,又重新开始拨打起来。
三次过后,那人停下手中的算盘,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共收土豆一百三十七斤。”
众人屏住呼吸,半晌,中年男子放声大笑:“好,好,好,此乃大成国之幸,万民之幸。”
裴然偷偷望向郑知府,只见他面带笑容,眼角却有些湿润,垂在身侧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赶紧低下头,老老实实站好,再也不敢四处张望。
……
在田思农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裴然最后只敢拿了七个土豆,她打算炒个酸辣土豆丝,做个土豆饼,再煮三个土豆当主食。就这样都把田思农给心疼坏了,恨不得出手抢回来两个。
削好皮的土豆切成小块,煮好后直接盛入盘中;酸辣土豆丝只放了极少一丢丢辣椒;土豆饼煎好后再撒了点葱花上去,闻起来就香味扑鼻。
三盘土豆端上桌后,阳公子用筷子一样夹了一些放在小碟子里,吃完后边便静静地站在一旁。裴然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之前的猜测瞬间得到了证实,自己,居然,亲眼,见到了活着的皇帝。
中年男子夹起一块煮土豆慢慢咀嚼,再尝了一点土豆丝和土豆饼后,沉吟片刻,对裴然道:“郑大人说你想要求一道圣旨,让朕的官府帮你寻人,可有此事?”
裴然当即跪伏在地:“民女求皇上成全。”
晋兴帝道:“进献土豆神物,乃是大功一件,朕允了。你可还有其他要求?”
裴然磕了个头道:“谢皇上成全,民女再无他求。”
晋兴帝点点头,挥手让她退下。
……
第十日,裴家村村尾划出三百亩地作为“土豆培育基地”,有专人看守,由陈、田几位司农带领一众经验丰富的老农负责育苗、栽种,两季后,再向其他地方推广。
据说,为争取尽早在自己辖地内播种,地方官员们遍施手段、各显神通,一时间争得头破血流。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也不是裴然所能关心的事。
第二十一日,郑朝恭因政绩突出,且为朝廷寻得神物立下大功,连升三级,由正四品知府升为从二品巡抚,一时间风头无两。
裴然收到郑夫人送来的一车礼物,以及郑知府,不,抚台大人的口信,让她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裴然其实并不着急,她知道皇帝一言九鼎,既然当初答应了她,必不会食言。她早已设计好了寻人路线,万事俱备只等圣旨。
第三十五日,圣旨到。
圣旨是应裴然所求,明示她持圣旨所到之地,但凡不影响朝政民生,不危及江山社稷,均可便宜行事,各地官府须尽力配合。
裴然知道,这道圣旨看似给予她的权利极大,实际上也就是方便她寻人而已,稍有出格,各地官府都会以影响朝政民生等理由拒不配合,更严重者,落个锒铛入狱的下场都是极有可能的。
但她所求的其实也就是寻人而已,如今得偿所愿,已是感激涕零,哪里还会有什么非分之想。裴然第一次真心诚意地向皇宫方向磕了几个头。
随圣旨而来的还有晋兴帝的若干赏赐,黄金一千两,银五千两,布匹绸缎若干,珠宝玉器两匣。
将珠宝玉器,布匹绸缎都交给爹娘,再留下两千两银子后,裴然小心翼翼地将圣旨收入空间。
圣旨在手,将扫除她寻人路上的大部分障碍,前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