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周六的午后,学校放假。
我给了眼镜老头留了一个馒头,这次他没吃,拿出包茴香豆的纸,把黑黢黢的豆放进口袋,用纸小心的把馒头包好,放进口袋。然后对我讨好的笑笑,我也咧咧嘴。接下来我们进行了一次友好的,深入的会晤。
眼镜老头姓金,自称八旗子弟正白旗。祖上宫廷御医,世代相传。到他这一辈,被革了命。上山下乡分配到这里。
“啥?你才35?还没我爸大?”我看着眼前这个黑瘦,猥琐的老头惊呼起来。
“嘿嘿,形势所迫,形势所迫。”老金有点腼腆的笑起来。一个出身不好的秀才,来到这遥远贫穷的山村。手无缚鸡之力,却还要黄土里刨食。只有努力的用青春交换着生命。可谁又不是呐。
“那你有老婆吗?有孩子吗?”我急切的问。
“当然有老婆,我家娘们可能干了。”老金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但瞬间没了“咳咳,我没小孩。”老金的声音几乎全无。
“没小孩就生一个呀,是养不活吗?”我好似一个知心姐姐,耐心的劝导着。
老金看看我人畜无害的脸,又转头看看周围,确定没人后,慢慢的打开话题。
“我从小跟我爸学中医看病,每天就是在家里帮忙。我爸的医术附近闻名。来看病的大病小灾基本都能治好。有钱的就给几毛,没钱的放点土豆鸡蛋啥的。一点没有的我爸也装着忘了,从不主动要。日子过得倒也平和。”老金面露安详,幸福的述说着。
我盘腿坐在他边上,给蚂蚁大军也放了假。瞪着他专心的听着。
“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文化大革命来了。”老金声音一紧“周围不停地有人被关起来了。我爸说迟早要轮到他了,让我赶快上山下乡,离的越远越好。我就只能来了这没人来的穷乡僻壤。”
老金又摸出他的酒瓶,打开盖,呲溜了一口继续说“我才十七岁,随着所有上山下乡的人挤上南下的火车。那车真挤啊。”老金露出惊恐的表情。
“坐凳上是人,走道里是人,厕所里是人,行李架上是人,座位底下都躺着人。我由于瘦小终于钻到座位底下。”老金瞪大眼睛,迷茫的不知看着前方什么。
“总以为躺着比站着舒服,不是的。两天两夜啊。站着起码还能动动。我就那样躺着两天两夜,到处是脚,根本出不去。”老金的声音有点唏嘘了。
“两天两夜啊,身上还带了点干粮,还能对付。可是憋着不能上厕所太难了。其他人都比我大或者有伴,男的就直接对着窗户掏出来就撒。女的身边几个人用衣服象征性围一下,蹲下拿盆或者杯子接着。所有人都熟视无睹。”
老金脸上抽搐了几下,有点嘶哑的继续说“我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不敢啊,只有憋着,憋着。从开始的胀,到后来的疼,全身都疼,缩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最后麻木了,没感觉了,连脑子都没感觉了。最后终于到了,可是我动不了了,只听见有人在叫,死人了。”
“那时的人还是很好的。有人把我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导了尿,人就慢慢缓过来了。可能是把尿泡给憋坏了,生不了孩子了。”老金幽幽的吐出最后几个字,又打开酒瓶,喝了一口,没有声响了。
我低下头巡视了一下蚂蚁,半晌,我抬头问“那你老婆呢?”
老金仿佛地狱里去了一遭,缓过神来说“我被分到了青邮村,那里地少山多,都靠山上的毛竹过日子。我田都不会种,更何况上山砍毛竹。半死不活过了2年,村里有个菩萨把她女儿说给我当老婆,过去和她们一起搭伙过。我立马同意了。”
“菩萨?还有神仙?”我来了兴趣。
“就是算命的。北方叫跳大神的。这里都叫菩萨,指菩萨上身。”老金解释道。“要不要去我家玩下,反正也没啥生意。”
我略微停顿,马上说“好,不过我要早点回家,晚了要挨揍的。”
老金略做收拾,扛着他的小板凳,带着我出发了。已经立秋了,阳光依旧毒辣。我顶着书包,他顶着凳子,烈日下一老一少,蹒跚前行。
“你这算命是跟菩萨学的吗?”我还是对菩萨感兴趣。
“不是。”老金干脆把凳子扣在头上,四个凳脚架在肩膀,甩着手说“她那菩萨骗人的。我这是祖传的。”
“嘁,你不是也骗人的,上次就拿鸡骗人家是大鹏。”我又鄙视他了。
“不是的,上次那娘们没了老公,自己带2个闺女。老大在三年级上学,老小还没上学,她自己带着。”老金辩解道“她实在过不下去了,想算算老大是不是上学的料,不是就不打算上了,回家帮着干活也好。”
“哦,三年级,哪个班的?”我随口问道。
“我记得好像是三四班,好像叫吴吉。”老金继续说。
“什么?吴吉,吴洁吧。我们班的。”我停下脚步,大声说。
“应该是吧。我想孩子这么小就不上学了,太可怜了。所以我和她妈说她天生读书的料,将来会鹏程万里。她妈最后同意了。”老金也停下来,转身看着我,最后点了下头,好像完成了什么壮举。说完回身走了。
没等我说话,突然他又转身问我“那个吴洁。学习挺好的吧?”满脸期待。
“咳咳,还行,还行。”我敷衍着。
老金心满意足的笑笑,大步快走了起来“小子,快点儿噢。”
我快步跟上,看着老金的后背。一个好人,我心里裂开的地方,有点暖了。
“那你还收人家2分钱,她妈都那么困难了?”我属于爱抬杠的。
“你不懂,”老金这回没回身,声音飘来“不要钱,她妈就不信啦。”
“哼,就是贪财。”我小声嘟囔着,继续努力跟着他“你还没说算命是咋学的?”
“山医命相卜,传自黄帝的(金篆玉函)。自古玄学五术是一家,只不过太博大精深。古时的扁鹊,诸葛亮等只不过初窥一支,便可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