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来：“对于特雷西斯的下一步，你们有什么判断？”
“联军的将军吵得很厉害。”特蕾西娅回答，“再怪异的说法我们都见过了。”
所以特蕾西娅是这个意思：康曼德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从部队部署上看，贵军主力大部分集中在汉堡工业区一带，无论是战线还是纵深的条件都不很好。而我们的侦察手段指出，特雷西斯从开战至今新组建了多达五个师的部队，显然是预备队，可是至今未动！顶在汉堡一线的王庭军部队，都是开战以来就在前线的老部队，可特雷西斯反而没有让其后撤整补的意向。”
康曼德的右手沉稳有力地挥动着：“既然特蕾西娅女士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了。特雷西斯的经济条件使得他们必须速战速决，而非打消耗战。可他把王庭军主力近十个师都摆在汉堡的对面，平均每十五平方公里摆一个师，既不设法进攻打开局面，又不老实转入防御态势节约出部队用于其他方向、其他计划，难道仅仅是为了维持对工业区的威胁？
“我估计，这是为了把贵军的全部主力吸引到中线来。如果这种判断能够成立，这其中便隐藏着极为险恶的战略意图。以特雷西斯的动员体制和萨卡兹的各种条件而言，即使是新建部队，战斗力也不容小觑。眼下中线吃紧，可靠情报却证实这五个师并没有去汉堡方向增援的迹象。”
博士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雌雄难辨：“你的意思是，特雷西斯想搞战略层面的大范围迂回打破僵局？”
“是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博士回答，“前期虽然节节胜利，却一直没能围歼敌军的重兵集团，王庭军的有生力量还保存着，特雷西斯增兵的速度又远远超过战场上的消耗速度。敌人完全有组织大范围战役行动的意愿和能力。”
“那么......”康曼德看了看地图上猬集在工业区的东卡兹戴尔联军主力。“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去......”
“门阀们有着强烈的诉求：不要让自己的领地被敌军入侵。”特蕾西娅平静地说，“所以他们只接受自己的部队被部署在东卡兹戴尔当前的门户，汉堡工业区当中。鄙人数次努力之下也几乎没能收到效果。而听命于本人的部队作为之前战争的主力，不是损失惨重需要恢复，就是缺少经验的新建部队......verdammte！”
特蕾西娅终于没绷住，高声骂着一拳擂在桌子上，厚实的木桌也在重击下吱呀作响。良好的教养让她的不雅词汇储量十分匮乏，最下流的词汇也不过是“该死的”。
博士平静地说：“所以我方必须向贵方提出新的服务合同——请贵方的长航程中高空无人机在战线南部和北部建立侦察幕。”
“航空侦察不是开全图，它会受到很多限制。我们现在也摸不清特雷西斯后方的几个师是不是真实的。对他们还需要更多的动作。”
康曼德从电子地图前转过身来：“如果贵方愿意和我方建立更高层次的互信机制，那么双方都会更好地开展下一步工作。我方愿意在战略战役情报问题上与双方合作。同时，也请贵方收敛对于我方先遣战斗群的刺探工作。”
博士沉默不语，特蕾西娅不动声色。这沉默让两边都稍显尴尬。它最终被远方隐隐传来的爆炸声打破。康曼德走到舷窗旁，看见远方炮兵阵地的方向正在升起黑烟。他看了看自己电子眼膜显示器里跳出的信息窗口，平静地补充：“哦，看来刺探我们炮兵阵地的不止贵方，还有特雷西斯的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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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冬妮娅的较量是复杂、长期和充满陷阱的。
但这不代表纵马冲向白军或波军的机枪榴弹炮是什么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
毫不客气地说，人类帝国和它所在的宇宙是个粪坑。从星神到古圣、从死灵到灵族、从人类甚至到混沌，大家都经历了“起源-发展-欣欣向荣-被亚空间玩意或者别的啥阴了-半道陨落-寄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大家都被迫硬着头皮在这个会员制高级餐厅里嗯造答辩。隔壁新生的钛帝国本质上是刚刚起来还没走到那个阶段。
这种环境之下，人类帝国在很多情况下确实冷血残忍，而这些同时不是不可理喻的。
帝国有三大敌人，混沌、异端和异形。消灭敌人，信仰帝皇是帝国意识形态的基础。所以，只要你消灭敌人、信仰帝皇，那么你就是帝国的一份子。哪怕你是个变异程度比欧格林和莱特林还要夸张的野兽人。
人联的意识形态和判断标准与这些有着类似之处。这也是现在113师不直接一波轨道轰炸定点清除移动城市然后登陆殖民的理论基础。泰拉的城市和企业排斥感染者，113师可不在乎，自己的所有成员都不怕矿石病，为什么会对矿石病有什么恐惧心理？
甚至可以说，感染者用起来反而比普通人用起来更放心。
首先，歧视感染者在113师和其套皮组织里是不存在的，不同于隔壁罗德岛“惊涛骇浪里颠簸的孤舟”，其上成员“危难之中乐观向上”的作风，阿特拉斯是根本上不在乎矿石病，得没得矿石病根本不重要。这种境界很高，但阿特拉斯选择不陷入危机。
其次，在待遇上，阿特拉斯的盈利能力在这片大地上当属第一梯队，然而实际上支撑阿特拉斯的生产力则完全超出了“这片大地”的范畴。所以，阿特拉斯给出的人员待遇别说感染者，连在泰拉各国最发达地带的移动城市里都能应聘者如潮，基本上在泰拉无出其右。
反观现在的某黑心企业巴别塔，现在吃不上特蕾西娅的财政饭不说，要是走上“剧情”里彻底丧失支持只能自负盈亏的道路，完全比不上有组织撑腰的阿特拉斯。想找到比阿特拉斯对感染者更好的东家，那可是难上加难。就算阿特拉斯新招募的本地员工里不可避免地有钉子，八成也能被策反成功，除非是从小培养的死士。
“但现实是，泰拉这地方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不是吗？”
人联大军团少校，“特种航海步兵”阿芙乐尔盯视着监控系统的显示屏，那上面正显示着监测之后的实时监控。旁边的警卫排排长回答：“是的，少校同志。这帮家伙跟那帮九头蛇之子有些相似。”
萨卡兹王庭“变形者”的存在一度让113师感到焦虑。哪怕是精通伪装、易容等各种间谍手段，渗透能力无出其右的阿尔法军团，红镰锤军团内务部也能跟他们有来有回。但天赋是吞噬生命并拟态的集群生命还是太让人头皮发麻了......顺带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比如泰伦虫族什么的。
不过现在的事实证明，变形者集群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他们吞噬了数位阿特拉斯的萨卡兹雇员，穿着制服挂着工作身份牌来到了阿特拉斯驻卡兹戴尔城办事处的楼下，接受了扫描金属物件的“简单安全检查”......
但实际上是从指纹、虹膜、声纹到基因、脑电波和灵能特征一应俱全的综合安检系统。连阿尔法军团的渗透者们都没少在这玩意面前折戟沉沙。变形者们以往总能凭借拟态和记忆摄取，在渗透工作中天衣无缝。可这一次除外：
他们已经被一一标定，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办事处里潜伏的突击队注视之中。
与原来的雇员们一样，变形者们分散开来，按照各自的伪装身份走向各自的工位。当“雇员”们当中职位最高的那个走进办公室，回头关上门锁好，再回过头准备扑向文件柜时......
办公桌后突然多出了一个坐在位置上的女人。
阿芙乐尔淡定地把作为舰装武器的恰克西马刀和毛瑟手枪放在桌子上，慢慢地站起身来：“好了，特雷西斯的渗透分子，让我们来好、好、谈、谈！”
......
打斗中让对面破皮发现里面燃油味刺鼻的变形者：“嗯？”
惨遭舰装化舰载燃气轮机出力碾压的变形者：“嘛......的......”
拟态组织被马刀一点点削下来的变形者：“啊啊啊啊啊啊！”
还好这里打开了隔音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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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对闹市区里阿特拉斯办事处的突袭还有太多限制，不得不考虑动静比较小，专精渗透的“变形者”；那么针对在工业区远郊几乎永远不挪窝的炮兵阵地，那就无需过于收敛了。
随着王庭军炮兵的后撤，阿特拉斯先遣战斗群的行动变得越发嚣张起来。炮兵营开始脱离舰队，独自前出一定距离建立新的炮兵阵地——当然，还是与前线隔着几十公里的距离。
特雷西斯虽然正在着急忙慌地从各大移动城市里召集城防炮模块到波恩集结，但航空侦察和卫星侦察显示，这项进程才刚刚开始。“联盟”自行加榴炮还能嚣张好一段时间，就算对面的城防炮到了，也能用远超对面的警侦观瞄体系稳压对面一头。
所以，目前在卡兹戴尔内战的战场上，“联盟”还是无敌的！
而作为当前维持整个战线的关键，特蕾西娅方面对这个“联盟”炮兵营的态度比阿特拉斯自己还上心。起初他们甚至试探过能不能直接购买此类火炮和相关设备，结果当然是不可行。但随后特蕾西娅方面就为这个炮兵营用尽心思，恨不得这个炮兵营能发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效能。
阿特拉斯自己在安保工作上也是相当上心的，阵地警戒区外围的哨兵对于任何进入警戒地带还拒不表明身份的可疑人物，只打一发空包弹警告射击，随后再未得到回应就直接实弹射击。自炮兵营在工业区开始活动以来，已经有超过两打间谍和三个过于想搞大新闻的记者死在哨兵枪下。
在如此森严的戒备之下，阿特拉斯的炮兵们始终像是待在保险箱里一样。这里的平民在特蕾西娅方面的组织下都远离炮兵阵地，长期以来周围毫无动静。
这一回，炮兵把阵地前移到了距离前沿最近的一个预定阵地。
刚刚进入阵地，在汉堡工业区正西方向上，王庭军第十二步兵师就突然开始不顾一切地猛攻东卡兹戴尔联军第45步兵师的防线。这回王庭军玩出了新花样，为了尽快突破这道该死的防线，王庭军开始整各种好活和烂活。好活是有连排规模的精锐步兵携带大量自动武器和爆炸物，开始玩渗透攻击；烂活是王庭军部队里出现了血魔“赐福”，身上开始长出血红色触手的士兵。
王庭军甚至开始玩人弹战术，组织大批敢死队抱着炸药包，顶着机枪扫射冲上去与第45步兵师的工事同归于尽。而第45步兵师同样顽强地跟敌人逐个工事逐个工事、逐段战壕逐段战壕地反复拉锯。一个只能容纳几名士兵的散兵坑也要反复拉锯才能确定最终控制权，工事这边密密麻麻的全是王庭军的尸体，那边则躺满了联军官兵的遗体和伤员。第45步兵师原本储备的十天份炮弹在四天之内就消耗殆尽，只剩下迫击炮还在打响，只能紧急申请阿特拉斯的炮兵肩负起压制攻势的重任。
仅仅六个小时，阿特拉斯就打出了五千多发炮弹，只榴霰弹、箭霰弹就砸出了近两千发，在战线的前沿阵地上用钢箭和钢珠种出了钢草地，王庭军在前沿抛下了上千具尸体。
而对阿特拉斯炮兵感恩戴德的第45步兵师后来才知道，王庭军的真正目标其实是阿特拉斯的炮兵营！为了打掉那个给他们造成了太多伤亡的自行加榴炮营，王庭军早在特蕾西娅方面迁移各处预定炮兵阵地周围的居民点时就开始准备了。
这个阵地不适合陆行舰行驶，这个炮兵营在进驻这里时没有舰队保护。王庭军的变形者、食腐者、血魔王庭甚至赦罪师都参与到其中，再加上最为精锐的士兵组成营级规模的突击队。这支突击队的先头侦察小组很早就潜入了战线东侧，王庭军第十二步兵师如此疯狂的攻势都只是为了突击队的行动打掩护。
阿特拉斯的侦察体系不是开全图，不可能对整片战场每一处角落都实时掌握。突击队的主力足有一整个步兵营，在第十二步兵师渐渐被打残时，他们以小群多路的方式成功在其他方向渗透，摸过战线后遁着炮声找到了这个阵地。只是这个阵地并不好啃，整整一个正牌的人联装甲步兵连加强了本地最红最专的战士，专门负责保卫这里。阵地周围密布障碍物和警戒设备，建立了完备的警戒和防御体系。
这支突击队最终还是在炮兵阵地外集结起来后被发现了。但这个阵地上的炮兵居然若无其事地继续射击，完全当这支冲着自己来的突击队是不存在的。
对面同样有玩源石技艺的行家。提前在阵地原址上布置的侦察和爆破法阵都被清除，反而让炮兵阵地提高了警惕。无计可施之下，这支王庭军突击队不顾自身疲惫、不顾火力差距悬殊、不顾可能到来的敌军增援、不顾自己暴露后毫无退路，朝炮兵阵地冲了上去。
迎接他们的是无处不在的地雷和呼啸而下的迫击炮弹，大口径机枪、自动榴弹发射器和火箭筒无后坐力炮编织成一道炽热的火网，无论是高贵的王庭贵族还是平凡的普通步兵，撞进这条火网的结果就是血肉横飞，支离破碎。纵然是成功冲进敌人工事发起近战，也不过是用血肉之躯和坚固却廉价的战斗铁人勉强互换罢了。
这个营级突击队忍受着巨大的伤亡，一次次发动攻击，在九个小时内发动了十二次冲锋，其意志之坚韧，斗志之狂热，令人联军人们都为之赞叹。然而突击队始终啃不动这个炮兵阵地，在警卫部队屠戮王庭军突击队的同时，那些自行加榴炮还在继续开炮轰击前线的王庭军第十二步兵师！
王庭军突击队几乎用尽了一切手段。但都无功而返，数量众多、种类多多的军用铁人让实际人数不过五十多人的人联步兵连拥有着四百个还多的常规作战单位数量！
善于近战的赦罪师死于手持刀斧成群结队的近战铁人；啃食敌人尸体的食腐者看着铁人的无机质材料面露难色；血魔对着体内不含血液的铁人施法宛若对牛弹琴......最终，各路牛鬼蛇神都要接受激光、等离子和爆弹的审判。
九个小时后，这支突击队全军覆没。
这个炮兵阵地的警卫连长因为被围攻的阵地上出现了人员伤亡受到上级批评——铁人损耗是按装备损毁乃至弹药消耗计算的。
而在前线，把后方勤务单位的人员都填进战斗分队的王庭军第十二步兵师也流干了血，军事委员会将其撤出了前线，直到战争结束，这个师也没有完全重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