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开始落下的雪粒子,叮叮当当的打在屋顶瓦片上,不知何时已在地上积起晶亮的一层。
冬日的清晨懒洋洋的不愿醒来,热闹了一夜的崔府此时慢慢归于静谧,忽而有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酣畅而下。
大厅里,崔栋和庞大夫相对而坐,看着崔栋紧张的神色,庞大夫也肃容正色道:
“刚才我观侄女儿面色红润,呼吸匀称,脉象平和有力,目前来看一切无异。”
崔栋闻言,缓缓将茶杯放下,长吁一口气:“那就好,将来还要仲学兄多多费心。”
“这是自然。你也无需多虑,好在当年下毒之人并未想要你性命,所以每次都用量极少,只是你中毒日久,积少成多,才对你的身体影响甚大。”
谈起当年事,庞大夫难掩八卦之色,挑眉问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是谁对你下的手吗?”
回答他的是崔栋的一记白眼。
对于庞仲学的医术,崔栋是绝对信任的。若不是他多番出手相救,崔栋可能早就折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高门大院里了。
说来他们二人的缘法,还是起源于这丰荣县呢。
当年庞仲学的祖父不忍看他天资被埋没,违背祖训让他学医,但却严禁他货与帝王勋贵之家,所以他虽潜心学医,却并不敢扬名,仅靠着几张药方在丰荣县混口饭吃。这让空有一身医术的他十分惆怅。
惆怅着惆怅着,他就准备也学祖父,忤逆祖训,起码他在丰荣县可以大施拳脚吧,于是他挑了一个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的日子来到丰荣县第一人民医院,哦不,是第一医馆保和堂应聘,结果医馆当日由于天气原因早早就打烊了。
他正悲愤的哀叹时也命也,就看到一身落汤鸡般的万水从他面前掠过,奔到医馆门口使劲砸门,口中大喊着大夫救命。可是木门紧闭,并未因万水急的涕泪横流而打开。万水的样子实在是惨,他不忍心看下去了,正待离去,转而又想,这兴许是他的机遇呢。于是他便上前毛遂自荐,着急万分的万水也只以为他是刚出诊归来的大夫,忙一把拽住,拖住他就往客栈飞奔。
庞仲学跟着万水来到客栈,此时崔栋已被膝盖处的疼痛折磨的满头是汗,坐立难安,也没在意万水带来的“大夫”竟是连药箱都没有背。
路上庞仲学已听万水说过少爷的病症,早已有了应对之法。多亏他今日原也打算在保和堂掌柜面前小露一手的,所以随身带了一包银针,此刻刚好派上用场。
针灸过程中,庞仲学也大致知道了崔栋的病因。
原来崔栋因小时候曾被罚跪在雪地里一天一夜,后又没及时得到救治,所以就落下了刮风下雨就膝盖疼痛难忍的病根。后又为了家里的生意东奔西走,导致病情越发严重,被府医诊断为“痹症”,因此症并不能完全治愈,因此崔栋每每外出之时都会让府医备好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此次路径丰荣县,忽遇暴雨,导致崔栋旧疾复发,随身所带的的药物也被大雨淋湿,失了效用。这才让万水冒雨求医。
一番针灸过后,疼痛慢慢止住,崔栋脸色好了许多,慢慢打量起眼前的大夫。他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大几岁,竟然已经可以出诊,可见是自小学习医术,方在这个年纪就有所成。然而当今世道,若想自小学医,想必家学渊源。他不由主动开口攀谈起来。
崔栋年纪虽小,却已为家族生意奔走数年,早已是个老道的生意人。即便言谈之间厐仲学隐去了祖上密辛,只说自己祖上有人行医,留有几本医术,小时候他天资聪慧,于是便自学成才,言谈之间颇是自命不凡,崔栋敏锐的察觉他言语颇多隐晦,然而初相识也不好多问。于是针灸结束后,崔栋命万水奉上沉甸甸的大荷包作为诊金,又嘱咐万水安排马车好生送庞大夫回去。
庞仲学跟在万水身后即将走出客房之时,忽然回身问崔栋:“公子身边可缺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