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母亲听得非常认真,尤其读到跟她相关的情节时,她更是全神贯注,恨不得在耳朵旁再开一个洞。
我很苦恼于为什么要答应帮母亲朗读,难怪父亲生前宁可将手稿锁进柜子也不让母亲拿到,父亲自己很清楚,他这篇纪实的文章对母亲非常不友好。尽管父亲真实生活中对母亲时常大打出手,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会受人诟病的做法不能写出来让当事人看到,更不能让当事人传播全村。
估计父亲的意思,是打算将手稿永久尘封,直到他死以后再公布于世。只是父亲没有预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不过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父亲意外的死亡总比伯父病入膏肓坐等阎罗来得痛快。
父亲突然死亡让我身陷两难,看着母亲殷切的笑脸,我不知道该如何修饰美化父亲文章里写她的部分才能让她不感到无地自容。于是我做了一个于心不忍的决定,打算跳过所有描写她的部分,只挑我认为她听完不会产生情绪的内容读给她听,顺便再加进去了几句父亲夸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妻子之类的措辞。母亲听完后受宠若惊,露出了喜悦的笑脸,就像曾经总是来我家串门为一天能挣到五十元工钱感到喜悦的婆婆一样喜悦。虽然母亲和她差了两辈,但母亲和她一样朴实。
后来父亲的几张手稿不翼而飞,正好是描写母亲的那几张。三天之后,我从南头的大爷大妈手上重新见到了失踪的手稿,我走过去向他们索要,他们问我上面写的是真是假,我说别管闲事。
他们在我身上得不出答案,后来又去问了我的母亲,但他们并没有对母亲提及内容上的事情,只是单纯问了一句:你家掌柜的还写文章呢,上边写到你了,你看没看,写的真不真实呀?
母亲听的是我删改后的版本,她知道的父亲在文章里写到的她全都是赞美她是天下最好的妻子之类的话语和事迹。母亲以为大爷大妈们在故意打趣的逗她,于是整个人不好意思的羞涩着笑着点头应答。
大爷大妈们感到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表现得像含苞待放的少女一样的妇人,一脸疑惑的问道:怎么感觉你还挺享受的,他这种行为都违法了啊!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
听到违法一词心生莫名其妙的母亲在听到下一句话后欣喜若狂:你是说,他在文章里提了我好多次对吗?
得到肯定答案之后,母亲捂着脸又蹦又跳的向家的方向跑去。
4.
父亲没有去到长安,等待他的伯母随后给他打电话,那时父亲已经变成了粉末,他裤兜里的手机也同他一样变成了粉末。伯母联系不到父亲,又没有家中电话,于是担心起父亲的安危。很不幸,她这次的担心成真了。
没过几天,伯母来到家中探望,当她听到父亲的死讯之后,脸上悲痛交加。而在我看来,伯母这副表情里不光只有悲情,更是五味陈杂。自伯父死后,父亲从长安回来便性情大变,他以前从来没有过沉溺写作,更是好几年不再家暴母亲,然而从长安回来之后一切都变得跟往常不一样。
透过渔网袜看到伯母风韵犹存的大腿,我有理由怀疑父亲在伯父死后趁虚而入向他的嫂子、堂哥的遗孀表明了心意。伯母或许已经答应了他,甚至在他停留长安的三日里已经陪他共度过良宵。
我当着伯母的面浮想联翩,不禁揣摩起父亲那晚会用什么样的姿势和她行苟且之事。这种有悖伦理的事情,我父亲是家族里第一个干出来的人,也的确是“干”出来的臭名。
母亲问伯母来有什么打紧的事,伯母说:既然他人都不在了,那我也就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伯母的回答让我想入非非,也让我觉得刚刚的猜疑得到了很大印证,从此我看伯母,半径五米的空气里永远散发着一个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