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暗下去，主持人于黑暗之中缓缓消失。
全场寂静无声。
接着就是二胡略显苍凉的声音划破了这黑暗。
这时候舞台彩灯才缓缓亮起，缓缓照亮了一袭紫裙的于江蓠。
她捏着麦克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本来该有的一些过渡前奏的小动作也没有了，显得有一些紧张。
很快前奏结束了。
“这个冬天，最后一夜，我和你都在寻找，开往春天的地铁……”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我等了一天一夜，等开往春天的地铁。”
李瓶坐在演播大厅后台的休息室里，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电视屏幕。
那天她把潘瑞恩做的小样交给梁勤之后，首先改掉的就是配器。负责前奏里中低音弦乐器的小提琴被她改成了二胡。
于是，这首歌的那略显凄凉的主色调就凸显了出来。
只是留给于江蓠的时间太过于紧迫了。
从参加《华夏好歌手》以来就一直不顺，第一轮唱原创的被打了低分。
第二轮临场换歌堪堪过关。
这第三轮也已没时间准备了。
而其他歌手的曲目，其实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开始反复练习了。
她没有时间去准备。
而且那天梁勤听完了端木彤阳的小样之后跟李瓶说，“这个小歌手的嗓音很纯，但是空灵过度，不是很适合这样的歌。这样的歌需要有一点沧桑的声音，要醇厚一点。”
梁勤说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们江蓠呢，能力上没问题。声音比这个小歌手要沉一些，厚一些，但还是显得空灵有余，醇厚不足。”
李瓶知道她说得很中肯，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但同时，梁勤也跟李瓶说了上节目时候的突破点，就在高音那里。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你们江蓠的气息和高音是非常好的，期待周末精彩表现。”
李卿渔和杨以卉也坐在休息室里看着，“她这个经纪人还真是神通广大。”这是李卿渔的声音。
“这真是又冷又偏的歌，瓶姐连这都能找到。”
“你确定不是她的个人单曲？”
“不是呢。”杨以卉说，“我听说她是拿了授权书的，不过好像只授权今晚一晚上使用。”
“只授权这一晚？”李卿渔琢磨着，“卉姐，她这只授权一次，不就是专门给这节目准备的？这么冷门的歌，跟舒灵那首《桃花诺》不一样吧。我觉得这里面肯定不那么简单。”
经李卿渔这么一提醒，杨以卉恍然大悟，“知道了，她要换东家了。”
她看着电视上正像一棵树一样站在那里引吭高歌的于江蓠说，“肯定是有公司接盘了。”
此时此刻，舒灵那边，也正和银星的艺人管理总监坐在休息室里看着。
只不过他们这个房间里的转播信号是断着的，银星专门跟冬港卫视叮嘱过。
“还是要感谢戚总监提前跟我说这个。”舒灵缓缓喝了一口热水，“不然我就按原定计划来了。”
她对面那个皮肤白净，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就是之前于江蓠去哭鼻子的艺人管理部总监，戚家英。
“哪里哪里，”戚家英说，“天后客气了，于江蓠换这个冷门歌，显然是李瓶出的主意。授权书又是远洋娱乐给的，她这是借机递投名状，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呵呵。”
“瓶姐这么聪明的人……”舒灵若有所思，“好像很看重她。”
“是吧。”戚家英说，“从我们公司的角度来看，我觉得李瓶有一点过了。”
舒灵没有再说话了，继续看着电视屏幕里的于江蓠。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后起之秀让她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不禁有一些感喟。
“这首歌的歌词并不是那么出彩，”舒灵说道，“依我看比之李卿渔唱的那首电影主题曲《假如爱有天意》，还是有差距的。”
这会儿，不仅天后这么看、李卿渔这么看、银星的大佬这么看，连场外的观众也这么看。
【这首歌感觉一般啊？】
【也不知道是谁创作的】
【安静听歌好不好？】
【江蓠今天有点紧，杵那儿一动不动的】
【放弃治疗了吧？面对天后挑战，只能挣扎一番】
待到钢琴的间奏响起来，舒灵的目光立刻又被吸引了过去。
乐队是银星出的，排练的也不很熟练，但以她多年对音乐和歌曲的理解。
间奏先是清脆的钢琴声，然后是于江蓠的哼唱和鸣，感觉其中细腻的感情正在逐渐被累积，拉起。
弹幕里的场外歌迷，也有懂行的。
【这歌没那么简单，马上要拉了】
【前面的，拉什么？拉胯?】
【你们以为于江蓠一动不动杵那儿干啥呢？】
【干啥？】
【卧槽】
【不是吧，又在蓄力？】
……
正当大家感觉到事情开始变得有一点不大对劲的时候，台上的于江蓠果然动了。
已经开始微微有一点后仰了。
【又来？战术后仰？】
“我还在追赶，开往春天的地铁……”
这时，她有意地想往前踮一下脚。
可高跟鞋有点不合脚，紫色长裙垂地，一脚下去差点空了。
但她临场反应极快，左手瞬间扶了一下身旁的钢琴。
【？？战术扶琴】
……
“我不怕，受任何惩罚”
她又退了两步。
伴奏的音乐也跟着起来了，白热化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果然，她在不经意之间吸足了空气。
拿捏每一个音符的发音，也许于江蓠现在还略显稚嫩。
但要是飚高音，自从上一周在众目睽睽之下唱了《九儿》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人敢怀疑了。
“我只怕，有天你不和我，说话……”
【看吧，大招来了，我就说没有这么简单吧】
【耳机又双叒叕阵亡】
但所有的观众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从中音区直接拉上超高音，中间只带一点停顿已经非常厉害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几秒钟之后，舞台上的于江蓠张大了嘴巴，接着胸口一阵起伏。
超高的海豚音瞬间从她那里爆发出来。
犹如一道闪电划破空气，高亢的轰鸣在大厅回荡……
场内沉默了，场外看直播的也沉默了。
后台东港卫视的制片人看着收视率数据也沉默了，就这么几秒钟，收视率涨了整整1%。
弹幕满屏只有重复的两个字
【卧槽】
导播这一回又让镜头巡视了一遍后台的艺人们，她们的口型也出奇地一致。
“哇哦。”
唯有舒灵站在电视机前不动声色。
爆发了高音之后又是十几秒的完全不停顿的海豚音，也许那个俄罗斯的高音王子来也不过如此吧？
她仍旧波澜不惊地喝着手里的热水，转头问戚家英，“戚总监，留李卿渔放弃于江蓠，后悔吗？”
戚家英没有说话。。
另一个休息室里的李卿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胸腔并不厚实，甚至长得有一些偏瘦的于江蓠的嗓子迸发出来的和鸣竟然犹如百鸟朝凤一般。
她以前只唱一些民谣和朗朗上口的小情歌，难道都是装的？
杨以卉差点把手里的水都洒了，“这，怎么可能？”
舒灵则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心想，“瓶姐的眼光果然毒辣。”
一旁的戚家英也若有所思。
这个小身板里蕴含的能量，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