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蒋慧如期把准备工作悉数完成。
不过，这临时拉起来的草台班子实在也是有一点磕碜。
录音室是在外环外面临近城乡结合部的地方一个小巷子里，因为时间很赶，她的那几个朋友演了一天的路人甲，也来不及洗个澡，就被潘瑞恩派去的商务车拉到了这里。
一个键盘手、一个贝斯手、一个鼓手和一个拉小提琴的，至于那个红头发的混音师，平时则在酒吧里当DJ。
尽管如此，潘瑞恩还是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徐雅盈则心里犯嘀咕，这草台班子能做出来一个什么歌？但善于察言观色的她还是顺着老板的意去恭维了蒋慧一番，“看不出来呀小慧，动作真是快。”
站在一旁的端木彤阳倒是很兴奋，毕竟第一次录歌。
“难度可能有点大，不过无所谓，你看一看谱子，尽力能唱成什么样就唱成什么样。”
潘瑞恩说完，把歌谱递给了端木，她看到歌谱上标注的海豚音时，脸上果然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海豚音啊？”
“能行吗？”
“我试一试吧。”
潘瑞恩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轻松点，实在不行，就按高音来也可以。”
他说完，又把早已打印好的谱子给了这临时乐队的其他人。
当他刻意同这几位对视的时候，半透明面板果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四个能力都是D，不过潜力倒是还可以，是C，大概意思就是说，如果潜力兑现的话，可以碾压酒吧街了。
拿点资源稍微包装一下，也可以在B站上当个小网红乐队。
毕竟文艺从来不是乐队歌手或者演员个人的事情，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只要肯砸钱，总是有人买单的。
就潘瑞恩这一世几年的经验来看，华夏国内娱名不副实的流量明星还真是不少。
“想什么呢老板？”徐雅盈看潘瑞恩沉默半晌不说话，便问道，“你不会是打算签这几位吧？”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潘瑞恩说，“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多余的资源来做。”
“要不你问一问小慧？”徐雅盈说，“毕竟是她的朋友，而且小慧混影视城的时间挺长的，说不定有什么思路。”
潘瑞恩心想她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并没有马上做决定，只是说，“等录完了再说吧。”
几个人在录音室里面练习乐谱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看得出来，蒋慧的这几个朋友平时在一起的时间也挺长的，还是有默契。
只是刚刚学会，演奏的细节情感没有办法好好处理。
“这首歌应该是表现一个少女对故人的思念和对爱情的憧憬的，”端木唱了几遍之后说，“可以和缓一点，到副歌的时候突然爆发感情就行，伴奏带点力度。”
“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演奏不比你唱歌啊，我们刚会，细节哪有那么容易处理的。”
“是，”端木点头的时候，身体却轻微地朝前倾斜了一下，像是微微鞠了一躬，显得非常客气，“还是请大家多指教，那个海豚音我也没有什么信心。”
“没事嘛，”蒋慧说道，“老板说了，细节处理不好不碍事的。”
“只要正确演奏就可以？”红头发DJ说，“那你们怎么看？直接开始？”
“开始吧。”蒋慧一边说着，一边帮他们把作为排好，把设备准备好。
“3,2,1……”她打了一个响指。
小提琴手最先拉起了前奏，他中规中矩地拉着低音，沉稳缓慢。
鼓手两节轻鼓点之后，端木开口了。
“这个冬天，最后一夜，我和你都在寻找，开往春天的地铁……”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潘瑞恩对这首歌是有印象的，端木的嗓音，此时还过于空灵，明显不够厚。
端木其实自己也知道，努力地让气息往下沉，但效果并不那么令人满意。
连蒋慧和徐雅盈也听得出来，歌手和伴奏都不太行，可能只有百万混音师才救得回来了。
而站在一旁的潘瑞恩却神情轻松，甚至还给乐队做了一个“OK”的手势，让他们放轻松。
“我不怕受任何代价，我只怕有天你不和我说话……”
唱到这里时，端木彤阳早已没了之前在酒吧里唱民谣的那份从容，细密的汗珠不断地在她白皙的额头出现，甚至似乎刘海都已经打湿了一些。
不出所料，应该有的海豚音没有出现，被她用普通的高音代替。
很快，第一遍录完。
他们让混音师放了一遍效果。
乐队的伴奏倒是没有失误，端木彤阳有几个地方没有唱到位。
“非常好。”潘瑞恩微笑着拍了拍手。
而端木彤阳却有一些汗颜，“这还好啊？”
潘瑞恩环视一圈，发现徐雅盈和蒋慧脸上也写着不同的意思，小慧似乎是有一些自责了。
“行啦，我们这公司起步才几天，你们也都不是什么大牌艺人，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这效果放B站都不行吧？”徐雅盈也开口了。
她这一说让端木的脸红了一片，气息不够，努力想唱好，却往往弄巧成拙，“对不起大家，是我没唱好。”
“你要能唱好就怪了。”潘瑞恩笑着给她开解，“不要太在意，你们不要觉得公司做一个歌就一定要放出去赚钱，你们搞不好，有人搞得好啊。”
“啥？有人搞得好？”
潘瑞恩嘿嘿一笑，“商业机密，反正这个版本不会出现在市面上的。”说完就转向徐雅盈，“徐秘书，付钱。然后你们再录两遍，选最好的版本拿走。”
“好……好的。”
“你们继续，小慧，你出来一下。”
潘瑞恩叫住蒋慧出了录音室。
“工作干得不错。租房子，扫街，这么短时间帮我拉一组乐队，算是咱们公司里能力比较强的了。”
他一顿夸让蒋慧显得有一些拘谨，“谢谢老板，都是应该的。”
“以你的能力，月薪三千太低了。”潘瑞恩说，“我估计你平时还有不少简直呢吧？”
“啊？没有，没有兼职。”
“没有兼职你在冬港活不下去。”潘瑞恩非常肯定地说，“说吧，给几个明星当职业粉丝？有几个粉丝群管理员头衔？”
看着老板这么确信的样子，蒋慧知道，就算他是猜的，自己也糊弄不下去。
就冬港现在这房租水平，消费水平，月薪四千，租个几平米的小隔间，吃一般的伙食还能勉强维持下去。
月薪三千，除非公司包吃包住，或者住不要钱的地方，否则万万不可能在冬港活下去。
虽然做当初她进公司的时候，肯定许诺了经纪人的提成，但是就远洋娱乐这个破业务，提成基本就是画的饼，根本不可能兑现。
“都是些小艺人，”蒋慧说道，“出去举牌，接机什么的，收入也不怎么稳定。职业粉丝这个行当，大头都是管理员或者群主拿去了，我这样的最多喝点汤。”
“一个人来冬港打拼不容易吧？”
“我家老家那个地方比较落后，爸爸妈妈也是普通工人。我学习也不怎么好，本来是想来冬港闯一闯，实际上却发现冬港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老板，能在公司做个小经纪，我也知足了，每次爸妈打电话过来，他们知道我在这边娱乐公司做经纪人，还是挺开心的。”
其实大家都一样。潘瑞恩心想，不过自己幸运，来蓝星投了个好人家。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潘瑞恩说，“你在外面当职业粉丝我不干涉，做经纪人，这样积攒人脉也可以。另外我已经通知过财务了，下个月起你的月薪调整到五千，五险一金正常买。”
“真的？”一说到涨工资，蒋慧眼睛里立刻放出了光，“真涨工资呀？”
“嗯，”潘瑞恩肯定地点点头，“这算是我对你这几天工作的肯定。”
接着他又说，“之前你进公司的时候，合同上也有提成一说，不过一直也拿不到。你这几个朋友我看还不错，如果公司签了他们，让你负责，你能不能做？”
蒋慧有一点迟疑，毕竟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小经纪，手里其实没有什么好的资源。
潘瑞恩知道她有一些顾虑，便说，“你也不必有太大的负担，按分成制艺人签合同，不按雇佣制。跟他们目前的也不冲突。”
“其实……”蒋慧想了一想，“如果有公司背书的话，我去帮他们找演出的机会可能会方便很多。我手机里还有好多婚庆公司联系方式，不过都是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哈哈。”
“以前那群大爷给公司涨大脸了是吧，”潘瑞恩一笑，“没事，这样你手里就有一个乐队加一个歌手了。出去撕商演的机会肯定会比以前方便很多的。分成制合同，我给你二八分成的合同，公司八成里面，你拿一成。”
“那行，潘总，一会儿我去问问他们。”
一行人录歌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很快就录好了几遍。反反复复又试听了几遍，都是差不多的水平，于是选了一个交给了潘瑞恩。
潘瑞恩果然没有说什么，吩咐徐雅盈付了钱，又给蒋慧叮嘱了一番刚才的事情，人就各自回去了。
……
回到酒吧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端木彤阳脸上的汗迹还没有散去。她现在是这里唯一的驻唱歌手，刚一进门，拿了吉他就朝着舞台走去。
“你歇一会儿吧。”肖玲一眼看出她有些低落，“老板让你去录歌，咋录完你就蔫儿了？”
“我没有唱好。”端木悻悻然，“录了几遍还是不太行。”
“不行就不行呗。”肖玲说，“关键是，老板什么态度？”
“他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那不就得了，你先歇一会儿，”肖玲说着就跟阿杰喊道，“你别擦那木头吧台了，给人调一杯饮料。”
阿杰瞥了肖玲一眼，“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怎么着，猴子说话不好使是吧？”
“好使……”
很快，一杯冰饮料递到端木手里，“你今天就别唱了，休息一下。你刚来不了解老板那个人，他说满意肯定是真的满意，你知道他要拿这个歌曲干嘛呀？以我这两年对他的了解，他要是不满意，当场就摸雷明顿了。”
“啥雷明顿？”
肖玲做了个霰弹枪开火的姿势，“大喷子，懂吧？”
说完就轻快地继续扫地去了，一阵风似的，只留下端木彤阳拿着饮料发呆。
这个城市这个春天，忽然间让她感到不少的暖意。
“她就这样，”阿杰说，“你坐着，慢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