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港的春天里，下午的阳光柔和而且明媚。
酒吧的窗帘全部开着，阳光就像细雨一样撒到店里，朦胧又斑驳。
在这朦胧和斑驳里，潘瑞恩看见驻唱舞台那里坐着一个姑娘。
一如当初那个午后的于江蓠一样，抱着手风琴坐在那里。
只是风格和于江蓠不大一样。
她的格子衬衣妥帖又整齐，单马尾垂到背后背着的一把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吉他上。
发白的牛仔裤，白袜白鞋，耳边的一对小巧耳坠在午后的阳光里闪着一点点银光。
看上去朴素又乖巧的一个女孩子。
她见之前接待她的姐姐带着人进来，赶紧就把手风琴放下了。
接着人站了起来，朝他们微微鞠躬问好，“你们好！”
这也太乖巧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徐雅盈被公司那帮大爷辣够了眼睛，看到这如此乖巧礼貌的姑娘真是清泉酌爽。
人还没开始唱歌，形象就已经给了个高分。
三人也说着“你好”就走了过去。
“我是潘瑞恩，是这家店的老板，也是远洋娱乐公司的CEO。”
少女的眼里流露出惊喜的神采。
“好厉害！”她接着自我介绍，“我叫端木彤阳。”
“复姓呀？”徐雅盈笑道，“小妹妹你这个姓可是少见呢。”
“还好吧。”她说，“我是西岭音乐学院的进修生，刚来冬港不久。”
“西岭音乐学院，也是够远的。”
“你就把刚才唱的再唱一遍就好，”肖玲说，“不要紧张，我们潘老板人很好的。”
“好的。”
三个人各自往后退了一些，找了椅子就坐下了。
端木舞台感倒是不错，把背上的吉他挪到了怀里，白皙而灵巧的手指轻快地开始在琴弦上跳跃。
那熟悉的旋律就这样从她的老吉他里缓缓流了出来。
潘瑞恩听着音乐，看着她的手，就这段前奏的演奏来说，远在一般的流浪歌手之上了。
眼前的面板上并没有出现评级，他索性也把这面板隐藏了，专心听着。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丁点儿需要仔细品味才能摸到的沙哑，也正是这点若有似无的沙哑混合在她十八九岁的清亮空灵的嗓音里，让人仿佛沉入了那个故事里。
周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天籁，似乎一点杂音也没有了。
一直到等她唱完。
只有三个观众的一场小演出结束，而这三个观众竟也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这种娓娓道来的歌最讲究感情和技巧，听起来简单，其实她每一个字里都满是技巧，这就不是曲谱上那丁是丁，卯是卯的记谱符号所能言说的了。
音域，转调，唱腔的没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要斟酌，拿捏的。
潘瑞恩扭头看见了另外两人脸上不同的神情。
肖玲仿佛在说，“你看，我叫你亲自过来没错吧。”
徐雅盈仿佛在说，“这真是比之前公司签的艺人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而此时坐在驻唱舞台上的端木彤阳，却有些忐忑地望着这三个人。
潘瑞恩心下奇怪，歌手本应对自己的歌艺水平有一个起码认知，仅仅就这一首歌而言，她已然展现出二三线歌手的实力了。
这小姑娘是一个明星胚子啊，就是看起来有点不自信的样子。
“请问，还需要再展示其他的歌曲吗？”她小声问。
“不用了。”潘瑞恩走到她面前，“这首歌是你经常演唱的吗？”
她点了点头，“差不多每晚都唱吧。”
“怪不得，天天练习的人开口的感觉就不一样。”潘瑞恩微笑着予以肯定，“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唱歌？”
她内心的忐忑落地了，也微笑道，“今天晚上就行！”
潘瑞恩点了点头，他眼睛闪了一下，这才把面板放了出来。
看来这个系统对于高阶选手，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去评估的，和他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当前综合评级C+。
而潜力却让他也赶到惊讶。
他本以为这姑娘的潜力可能是B+或者到A，没想到，竟然也是紫色的名字，S，可能只比于江蓠差那么一点点。
“是这样的，端木姑娘，”潘瑞恩把徐雅盈叫道跟前，“我这间酒吧确实在招驻唱歌手，不过我们远洋娱乐公司近期也在寻找潜力艺人签约，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端木的表情瞬间从喜悦变成的惊讶，以至于问了一句废话，“你们公司真的愿意签我？”
“是的。”他点了点头，又朝徐雅盈做了个手势。
徐秘书业务很是熟练，老板一抬手她就从包里把模板合同摸出来放到了他的手上，而且是合同制艺人的模板合同。
所谓合同制艺人，就是和哪位单元楼rap练习生张晨一样，领工资为主，演出收益为辅。
“你们倒是坐着谈嘛。”肖玲把三人又招呼到了卡座上。
潘瑞恩翻了一下模板合同，用笔填了个数字，递给了端木。
“你可以看一下我们前期合同的条款。”
姑娘虽然歌唱得很好，但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两个字——拮据。
对，是拮据不是贫穷，她的气质不一般，绝对和那些十几岁又没有经历过系统音乐训练，就跑出来混夜场驻唱的歌手不一样。
但具体不一样的地方，他暂时还说不上来。
坐在一旁善于察言观色的徐雅盈又再次惊讶于潘瑞恩的老练。
早听说小少爷闲云野鹤，一直长在庭院深处不食人间烟火。
见到真人才知道，谣言止于亲见。
他简直就是风尘堆里长出来的一样，和一般的富二代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活泼之中带着沉静，说人话就是，稳中带皮。
她哪儿知道，潘瑞恩上一世死的时候24岁，这一世重生的时候19岁，现在身份证上倒是22岁，实际上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所以他那稳中带皮的神奇特性完全来源于这种特殊经历。
“哇！”端木彤阳看到工资那一栏的时候，喜不自胜，“这么多工资？”
潘瑞恩保持着微笑，只是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公司出资源培养你。签约后，你的主要工作就是在这间酒吧驻唱，曲目由你自己和肖玲商量着定就可以。”
徐雅盈好奇，小潘总给她开了多少月薪，趁着他们已经开始谈细节，便把合同模板拉了过来。
月薪不高，八千一个月。
分成是零，合同期三年。
因为是模板合同，上面也没有关于出道之后的分成变动条款。
她又往下看，违约金也没写多高，约定服务期里，歌手单方面解约只需要赔十万华夏币违约金。
这可比公司之前开给那帮混子的合同苛刻多了。
端木彤阳至少能顶一百个张晨，工资才到他的一半，还没有分成。
看着小妮子的高兴样子，这合约显然是稳了。
“你如果对条款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潘瑞恩说着又转向徐雅盈，“徐秘书，把补充协议拿出来。”
徐雅盈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潘瑞恩是什么意思，但她只用了半秒钟就恢复了。
他要的是出道后的合同变更协议。
看样子新老板也是个体面人，不欺负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妹妹。
她不由得又敬了他几分。
果然，潘瑞恩把补充协议也推给了端木彤阳，“端木姑娘将来出道后，我们之间的合约就按照这份协议做变更，到时候不管是你提还是公司提，我们按照协议的约定到时候再谈。”
端木拿着协议扫了一眼，“好的，我同意。”
她说完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端木彤阳四个字，清秀又端正。
“不过我有一个小请求不知道能不能提。”
“你说。”
“能不能，预支半个月工资呢……”她倒是一点不隐瞒，大大方方说，“我房租到期了，今天如果再交不上的话就要睡桥洞了。”
看她把住桥洞三个字说得这么熟练，想必也是没少睡过桥洞。
好在华夏国各大城市治安都很顶，个个桥洞夜里都是灯火通明，监控环绕，除了会喂蚊子以外，实在是城市极限生存必备打卡点。
“这么牛逼？你欠了几个月房租？”
“其实也没欠，就是续不上下个月的了。”
“现在冬港租房子都这么牛了吗？这么好的一个歌手，续不上房租，就把人家赶出来露宿街头？”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老板……好像租客欠费，赶人出来不犯法。”
说话间，潘瑞恩也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了，徐雅盈把公司的公章也带在身上。
出门的时候，还是她提醒他要不要带公章，他才决定戴上。
这妩媚女人看起来风情万种的样子，做事情倒是也稳如老狗。
“既然你都已经同意签约，现在就算是我远洋娱乐旗下的艺人了。”潘瑞恩说，“我们这里给员工提供住处的。”
住处？什么住处？徐雅盈瞥了他一眼，远洋娱乐可从来没有提供过艺人公寓。
潘瑞恩也回瞥了她一眼，她就懂了，以前没有，现在可以有了。
于是她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一下桌，她直接出了酒吧，立刻给蒋慧和财务打了一通电话，让她俩立刻找一处附和公司水准的公寓。
直把那俩人说得一脸懵。
“潘总出来就签了一个歌手，你们好好把这件事情办了！我跟你们讲，这歌手可比以前的好太多了，这件事情可不能给潘总办砸了！我现在就在外面等，在线等。”
财务那边倒没什么，就是不知道蒋慧路子够不够宽，按说她这种十几岁就出来当群演的少女，半个钟头之内找到一间公寓应该不难。
果然，十分钟不到，微信上，公寓的图片就发来了，档次够，价格适中，当即她就替老板坐了决定。
等她回到酒吧里，潘总和端木也聊得差不多了。
小姑娘想预支的四千块钱，潘总自掏腰包借给她了。
徐雅盈款步走到端木跟前，“今晚你就可以道酒吧来上班了，新住处也安排好了，东西多吗？”
端木摇了摇头，“不多。”
“那行，我陪你去收拾，晚上叫搬家公司过来直接搬了。咱不受那个鸟气！”
看着徐雅盈把这件事情办得这么漂亮，潘瑞恩不由得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而徐雅盈则隐秘地对他莞尔一笑，陪着端木就开车去了，“老板你回公司就只能自己打车啦。”
“你把事情办好，不用管我。”
第一个阶段任务就此完成。
潘瑞恩眼前的半透明面板跳了出来。
[任务完成，系统奖励发送中……]
[歌曲复刻《开往春天的地铁》已发送至您的邮箱，请注意查收。]
面板上的字刚显示完，他酒听得手机响了，果然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里面是几个文档，推荐的编曲方案，合奏曲谱，歌词一应俱全。
没有音频。
潘瑞恩虽然学过艺术史论，但是这么技巧爆炸的歌曲，他自己可没有办法在脑子里演绎出来。
系统面板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次是系统发的小贴士。
[歌曲基础评级B+，最终评级根据演唱者以及制作人的水平确定，市场评估，在蓝星市场可能会引起一些小的波澜。]
这系统的评级也算是中肯的，潘瑞恩来这里也三年有余，这样的歌非常适合演唱者炫技，但歌词还是小众了一点。
如果在合适的时候由合适的人演绎出来，会有不错的反响。
但是在商业上，传唱度上，这种演唱门槛太高的歌曲终究还是差点儿意思。
还是不错了，至少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让远洋娱乐积攒到第一波美誉，赚到第一桶金了。
于江蓠那有些棱角又古典的面庞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面前。
上一期的《华夏好歌手》她唱了《九儿》，这首歌她肯定也能够驾驭。
只是第三轮会有一个神秘挑战者出现，而且第三轮也必须翻唱别人的歌曲。
这首歌的原唱注定不能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