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巷深深深几许,胭脂美酒,留人醉!
淮左之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客商往来,人流最是密集,人海之中,若非缘分,寻一不知姓名真假之人谈何容易。
临窗远眺,微风裹挟京杭的水汽扑面而来,朱洵只觉微微燥热,才发觉,为寻良玉,他与明都二人竟又在扬州逗留了一月之久。
“一月,难道你我二人真的再不能相见一面么?”朱洵瞥向桌案上昨夜绣衣吏传回的密报,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那块帕子,上面本就幽淡的胭脂香味如今已全然散去,关于那夜良玉的记忆好像也愈发模糊。
门再次被叩响,明都推门而入,“爷,都一月了,咱们还要找那玉公子么,奴才是真的不行了,这扬州城咱翻了没十遍也得有八遍了,保不齐那玉公子早就去其他地方行侠仗义去了,咱…”明都灌了几大口凉茶,刚好与自家爷快要喷火的目光对上,一肚子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他可不想这怒火烧到他的屁股。
朱洵本是一腔烦闷无处发泄,明都偏巧又句句戳心,可看见明都藏都藏不住的满身疲惫,怒气还是硬生生压了下去。
明都看着就桌上的密报,觑着自家爷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到:“爷,绣衣吏调查的如何,可查到了对我们有用的消息?”
“或许有用,但也仅是猜测,你且看看,可有什么想法?”
绣衣吏本是开国皇帝设立的监察机构,负责监督百官言行,隶属御史台,后逐渐成为直属皇帝的间谍机构,专职侦查皇亲权贵的动向,世人有言“不臣之心起则绣衣吏至。”
“爷,爷,您瞧,信中说西北那位正忙于垦荒屯田,推行年前朝廷颁发的新政呢,”明都似是发现了天大的好消息,直接嚷了出来,朱洵一惊,手中的帕子险些被风吹走。
“爷,这下您可安心了?”明都长舒了一口气,这朝堂总算不至于再生波澜了。“咦,这刘将军调兵大肆搜查边城作甚,找个庶女而已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还派人南下来巡,怎么,这庶女手上难不成还有不利于他的证据么?”
“爷,”明都拎着信走到了窗前,虽说是僭越之言,可他自小跟在自家爷身边,看着他从不受宠的皇子一步步踏上权力之巅,其中不易他自是看在眼中,故而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爷,刘将军素来行事乖张,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随意调兵搜查边城,又派暗部南下,虽说是为找寻逃婚庶女,可您想一个黄毛丫头,怎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朱洵微微阖上双眸,空气中似是又传来丝丝幽淡胭脂香,用力嗅了嗅,原只是他的错觉,拇指轻轻擦过手中的帕子,点点头示意明都继续。
“好嘞,爷,刘将军虽有忠君之名,可他忠的只是皇权而非您,若有异心之人觊觎这高位,难保他不会生二心。”明都得了肯定,连调子都欢快了不少。
“哈哈哈哈,这些年耳濡目染,你倒是学会了不少哇,只是我更感兴趣的,是那庶女到底是何方神圣,至于刘牧嘛,我自有办法。”朱洵被明都头头是道的分析逗乐,之前的烦闷也淡了不少。
“走吧,咱们找家酒馆去品品这扬州城真正的好酒。”
二人一路打听一路寻找,走了半晌,到了城南一条颇偏僻的街上。
时值昼市初歇,加之地处偏僻,长街之上难得看到几个人影。明都好酒,鼻子也是出了名的灵敏,晚风轻拂,明都逆着风嗅来嗅去,带着朱洵在空寂的长街上兜兜转转,若非街上无人,朱洵断不会承认自己认识这位此刻正猫着腰低着头连墙脚都要嗅一嗅,离的远些便分不清是人还是其他东西的男子,未曾想明都的鼻子倒是真的好使,二人竟还真发现了一家藏于幽巷深处的酒馆——骆记酒家。
酒馆看起来有些年头,挂在门外的木制招牌满是风雨遗留下的痕迹,牌子上的字应是新涂的朱砂,在落日的金光中红的热烈。酒馆极小,不过四五张桌子,又被四周的高墙遮挡,夕阳还未收敛余晖,酒馆内已略显昏暗。
酒馆内已有三五白衣围坐在一张点了油灯的桌子旁相聚小酌,一老伯给他们添满了酒,笑呵呵地应和两句,抬头看见走进来的朱洵主仆二人,忙招呼他们在角落里的一张桌旁落座。上酒的功夫,朱洵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胭脂香,味道极淡,转瞬即逝。
明都虽鼻子灵敏,但自踏进酒馆那一刻起,所有心思便全放在了酒上,什么胭脂香全都不如眼前的酒香。“啊,好酒,入口醇厚甘爽、优雅细腻、酒香浓郁,老伯,好酒,好手艺!”
在酒坛子前打酒的老伯笑得见牙不见眼,其他桌上的酒客亦纷纷回头看向二人,朱洵抬脚踹了踹闭着眼睛沉醉于酒香似乎马上要赋诗一首的明都,示意他小声些。
明都挠了挠脑袋,起身像望过来的酒客作揖还礼后,老老实实的回了座位闷着头一口酒就一口花生米。
“爷,您闻,是玉公子身上的那种胭脂香。”明都饮了小半壶,暂时喂饱了肚子里的馋虫,这才发觉空气里似是掺杂着丝丝胭脂香。
“怎么,终于喝饱了,有空搭理你家爷了?”朱洵端起酒杯在在鼻尖轻嗅,随后一仰而尽,“的确是好酒。”
“爷,您不觉得那玉公子有些奇怪么?”明都压低声音又向前凑了凑身子,确定只有两人听得到后,开口说出了憋在心中已久的疑惑。
朱洵把玩着酒杯,看着快要扑倒自己脸上的明都,不置可否。
“爷,您不觉得这玉公子更像个女人么,您想想那身形,还有这胭脂味。”说着,手指向上指了指空气。
余光瞥见最后一位酒客踏出了酒馆已经磨得有些发亮的门槛,朱洵往后撤了撤身子,幽幽开口,道:“她本就是女子,何来像一说?”
“什么!”明都拍桌而起,将柜台上正在算账的老伯吓得一个激灵,算盘应声落地!
被人一把摁回了座位,明都略带哀怨的小声问到:“爷,您早就知道了,您是何时知道的,也不告诉奴才一声,害的奴才差点以为您转了性子改喜欢男子了,爷,这事儿您办的不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