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彪悍民族,人人都能生食虎豹血肉,但……但咱们也只是吃野兽血肉呐!”
“咱们……咱们什么时候有此等残忍冷血的行径!”
按着绷着纱带的副将几乎要跳起来,指着最后一辆远去的辕车,带着一抹惊恐。
“他们是在清洗,在吃人!”
“没有肉身奉献给咱们草原,不能润泽土地生灵,咱们是不会被长生天接受的!”
“这仗,这仗还打什么!我要带着咱们的族人回去!”
“我不能被长生天抛弃!”
木坦眼角抽搐不停,强压心中那股恐慌,沉思片刻,沉声道。
“走!”
夜幕方才降临之时,木坦带着身旁两位副将一言不发的回到军营,脸色比之打起败仗来更为阴沉寒冷。
在跨上战马后,木坦一挥大手,嘶喝一声。
“全军开拔!”
说罢,便纵马朝着另一个方向行进。
所行进的地方并不是战场,更不是安庆城,乃是一条隐秘狭窄的荒草小道。
跟随在大将军身后的残余一千余名藤甲兵卒,和三千余名重锤兵卒看到这诡异的行军路线,骑在马上缓行的士卒们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为何?难不成咱们不去安庆城了?咱们的仇不报了?”
“嘿呀!还报什么仇呐!你没听战场上收敛箭矢的兵卒言语嘛,唐人兵卒呐,吃人!”
“啊?号称礼仪之邦的大唐,竟然会做这等惨无人道的事来?”
“什么惨无人道!这可比易子而食人道多了!烧死还能留个全尸,要是落在唐人手里,那真是连快骨头都不保全。你呐,还是想想怎么逃命吧,离这群禽兽不如的军卒越远越好。”
流言一旦传来,迅速传遍三军,想到那十万人拿起肉身啃食的模样,不少士卒只觉这背后的不远处仿佛有一群冰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脊梁骨一般,寒意掠上心头。
冷月高悬,一队兵卒走在阔野之中,飞驰的骏马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待翻过两座不大的山头,在一处峡谷地带,木坦才勒马叫喊整军休整的命令。
副将的脸色并未多少好转,提着水袋走了上来,递给木坦。
“大将军,安庆城那边如何交代?”
“毕竟咱们这不辞而别,也算是逃兵,终是不妥。”
接过水袋,木坦猛灌上一口,镇静的望上副将一眼。
“逃兵也总比落在那些凶蛮的唐兵手中好!”
“此事你不必再提,待咱们出了这山,捉两个斥候,给安庆臣铁将军捎上一分信便好!”
夏季多雨,两场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冲刷着狼藉的战场。
血水在噼啪砸下的雨点之中汇成一片,浓郁的颜色渐渐变淡,血腥之气也逐渐不在浓郁。
大唐的兵马暂且撤回乌骨城,那一车车码好的尸身就这般直挺挺的堆积在辕车上,血水横流。
唐军斥候早已在军营之中,抓住这难得的休憩时光,呼呼大睡。
没有将领会在这等狂风暴雨之中发动攻城,相对而言,这样的一座城池格外格外安全。
城外,散乱的碎石旁。
身披蓑衣的蒙面士卒,一双惊骇的眸子,穿过雨帘,望向那整车的尸身时,周身还是不禁大震,扫视一眼城墙上稀朗的士卒,方才谨慎退去。
苍炎城。
斥候跪在府邸中,原本遮蔽大雨的斗笠早已不知去向,浑身湿透,水渍顺着贴附的衣甲流淌一地。
隐约间斥候忍不住的打着摆子,不知是雨水太凉还是心中恐慌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