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呼出一口浊气,一瘸一拐的走到软塌前,缓缓的靠了下来。
见李承乾心事重重,太子妃缓缓倚在软塌旁,望向那张明暗不定的脸庞,轻声问道。
“殿下,陛下定是念你腿伤不便,才如此安排,你且不必放在心上。”
李承乾扭过头来,望向太子妃精致的妆容,眼眸深处光芒跳动,笃定的说道。
“孤,怎能不放在心上?”
“李泰已然暂代朝中事物,孤的位置何在!”
愤然的声音骤然加大,彻响整个大殿。
李承乾愤怒的脸庞上,肌肉抽动,一双眼眸中冒出嫉妒的火花来。
闻言,太子妃缓缓垂下螓首,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安慰李承乾。
偌大的大殿上,寂静无声,倍感压抑。
良久。
李承乾稍稍平缓心绪,缓缓扬起了头,望着大殿穹顶,似是陷入回忆之中,喃喃说道。
“自孤出生之时起,父皇东征西战,孤的世界中便只有母亲。”
“直到后来,父皇浑身是血的回到府中,孤害怕极了。”
“大权之下,皇室的亲情,竟然如此脆弱!”
“每每到夜里,孤都噩梦连连,孤怕有一天,父皇会像屠杀他亲哥哥那样,也对孤也毫不留情。”
似是李承乾对于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记忆犹新,在说到那玄武门之变时,脸上,眼眸深处皆是露出一种深深的畏惧之色。
甚至于说到最后,李承乾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太子的往事从不曾听他提及,此番听来,这个暴躁易怒的太子竟是有这般不幸的童年。
太子妃缓缓拉起了那双菱角分明的大手,抚摸着,安慰着。
深陷回忆的李承乾微微停顿片刻,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帘,不在言语。
大殿之中,一片安静。
此时此刻,这两人不在是尊贵的太子,太子妃。
看起来更像是一对互诉衷肠的夫妻。
再睁眼时,李承乾眼中一片迷离,话语之中带着一抹哀怨。
“皇储之位,尊贵无比,可背后的心酸,谁又何尝知道?”
“孤要周旋于这些阿谀奉承,卑躬屈膝的署官太监之间。还要应付这些满腹经纶,迂腐不堪的白发宿儒。”
“对待父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一件事,会引得父皇震怒。”
听着耳畔的絮絮叨叨,太子妃面显疼爱,眼含泪花。
虽是相伴不久,但此时此刻,太子妃全然明白了。
这个养尊处优的太子,内心的独白,竟是这般苦楚。
略微停顿片刻,李承乾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恨恨道。
“孤,苟活在这东宫之中,度日如年,忍受负重。”
“为的便是这储君之位,为的便是能像父皇一样,开创大唐一片盛世。”
说话间,李承乾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右腿,语气渐渐变得冰冷,沉声道。
“苍天不公,为何要以断腿之疾,迫害于孤!”
“父皇不公,承诺会治好孤的腿疾,却愈来愈偏袒魏王!”
“甚至!甚至让那魏王暂理朝中事物!”
“如此下去,只怕此生,朕也要与这储君无缘,与这皇权无份了!”
悲凉的话语萦绕耳侧,太子妃心中又惊又忧,生怕李承乾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拉着那双隐隐战栗的双手,太子妃摇着头,含泪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
“殿下!嫡长子继位,乃是顺应天命之举。”
李承乾冷声一笑,拖着一瘸一拐的右腿,站了起来,质问道。
“天命?”
“哪里有什么天命!胜者为王乃是亘古不变的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