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侯君集,轻语道。
“夫君,咱们侯氏全族,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位高权重的朝中要官,你可要用心思量了。”
侯君集怔怔的望着屋舍中通红的火盆,沉声道。
“你是说,陛下此举,乃是要我卸去兵权,颐养天年?”
赵氏听罢,拉起那双粗糙的大手,道。
“这只是臣妾的一个猜测,朝中的是是非非,我一个妇人家知之甚少。”
“不过帝王的心思,谁又说得准呢?”
映着火苗的眸子中渐渐泛出一抹悲凉,喃喃道。
“我侯君集为官以来,破吐谷浑,灭高昌,功不可没。”
“甚至于直到老年方才得子,为的可是大唐江山安稳,四海皆定。”
“就算戍边多年,也定会如期回朝,禀告唐王,何时有过二心?”
轻轻揉捏着侯君集结实的臂膀,赵氏轻声道。
“夫君为大唐所奉献的一切,臣妾看在心中,自然明白。”
说罢,赵氏轻叹一声,柔声道。
“可夫君戎马半生,家族之中,并未有一人因为夫君而蒙荫。”
说话间,赵氏一双眼眸之中流露出浓浓的忧愁来。
“待咱们孩儿成人,夫君怕是在朝堂之上,话语并未多少分量。”
“到时候不知,孩儿又能官居何职,又不知到时候谁还能念及咱们侯家。”
家道中落。
侯君集不曾想到的一个话语,冒出脑海。
如今自己贵为国公,位高权重,声名显赫。
但十来年后,就算自己尚在人世,也多半颐养天年。
自己的孩儿除了这国公之子殊荣,只怕是在朝堂之上无一帮衬之人!
想到这里,侯君集的心间蓦然腾起一股悲凉来。
通红的炭火,时不时噼啪炸响,映的侯君集一张老脸通红。
缓缓的,侯君集目光徐徐移向偏殿,沉思良久,望向依在身旁的赵氏道。
“我侯君集纵马沙场,浴血奋战,咱们的孩儿,不能再过这般生死一线的生活了。”
赵氏微微一动,明眸中光芒闪动,道。
“夫君,不若你向唐王提拔咱家族青年才俊,也好在幼儿成人之时,能帮衬上一把。”
那被炭火映红的眼眸之中,渐渐泛起一抹炙热的光芒,沉声道。
“求人不如求己,将幼儿的希望交于他们手中,我,不放心。”
“大臣靠不住,君王总能靠住,不如就扶储君上位,我做个开国功臣,也能让幼儿蒙荫。”
此言一出,赵氏骤然坐起,瞪大了眼,惊声低呼道。
“夫君,这……这可是……谋逆之罪!”
听闻这声惊呼,侯君集眼眸之中灼热的光芒更甚,冷声道。
“谋逆?”
“当年陛下逼宫之时,乃有我的身影,此番又有何不可?”
“更何况,若是这储君上位,手中能依仗的老将,怕是只有我了。”
大唐武将,青黄不接。
很多朝堂上的老将,手中已然没有多少重兵在握。
能拿捏军权的乃是这些驻守边境的老将们。
若抡起朝堂权利之争,这个战场上厮杀的老将纵然是个门外汉。
但若是说起兵权,这个浸染军营几十载的老将,倒是了如指掌。
看着这个大有谋逆之举的侯君集,赵氏心中顿时惊恐起来。
急促的呼吸声中,赵氏心乱如麻,一把抓住侯君集的手臂,颤声道。
“夫君!你可知如今乃是陛下的天下!而不是他太子李承乾的天下!”
“谋逆之罪,可是逆天而行!”
“咱们……咱们会被灭门的!”
侯君集身上那股战场上带着的暴戾气息和莫名的自信,在这一刻,缓缓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