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皆知承乾太子阴鹜,逐渐不得人心。加之近些年皇帝尤其宠爱魏王李泰,本就因迷恋突厥风物与龙阳之好,渐不受宠的太子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总觉得皇帝随时都会行废立之举,在如此强烈的不安下,太子终于鬼迷心窍,做出了不可饶恕之事。
镇压反叛后,便是残酷的清算,皇帝将太子废黜,终身幽禁,除太子外,参与此事之人全部处死,重臣则不仅斩首,还加上族诛与牵连。天唐开国以来,最为动荡不安的一次政治风暴越刮越大,根本看不到停息的可能。
白舞阳在年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便暗道不好,一旬之后便接到了家信,随即匆匆返回。
原来白天承也被卷入了这次谋反之中。叛军中有一部分神策军人,身为神策军统帅的白天承难辞其咎,而且白天承和侯君集作为军伍中的少壮派将领,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白天承崭露头角的那一次战功,也是侯君集送予他的。侯君集是这次反叛的主谋,而且据口供,他对承乾太子颇有煽动之举,斩首和族诛绝难幸免,那么白氏显然也躲不开牵连之罪。
谁也不知道皇帝一旦雷霆动怒,会造成多么恐怖的后果,白氏虽枝繁叶茂,在天威之下也不过是被摧枯拉朽罢了。
白舞阳毕竟也在白家生活了许多年,抛开和白天承的契约交易不说,白府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况且那里还能给白映提供稳定的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氏就这么毁于一旦。
让红袖照顾好体弱不便赶路的白映,白舞阳快马加鞭,两日后的夜里,抵达洛阳。
风尘仆仆的白舞阳站在苍龙街前,还犹自有些不敢相信,这条本应住满了勋臣贵族的街道,此时竟萧条如斯,偌大的街道上十余府第,已然空了三四座,唯有冷风在其中呜咽,想来是被满门抄斩。惨白的灯笼悬在一座座府邸门前,道上随处可见飘散的纸钱与星点火光,耳中犹可听闻女人低泣,昔日洛阳第一显贵的长街,如今竟是已成了人间鬼蜮。
白舞阳轻叩白府的大门。
“大公子,是大公子回来了!”
门房惊喜地赶忙为白舞阳打开大门,白舞阳一路疾行,一边询问着闻讯赶来的管家。
“管家,这苍龙街,怎么变成这样?”
“唉,大公子有所不知,不光是苍龙街,这些日子,整个洛阳都是如此。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新军,咱们街上,有三家勋贵参与了谋逆,半个月前全部被族诛了,还有两家受牵连,家中死了好几位大人,如今只剩孤儿寡母,夜夜号泣,犹如鬼哭啊!”
白舞阳眉头紧蹙,快步走到登云阁的门前。
管家通报道:“族长,大公子回来了,正在门外求见!”转而对白舞阳低声道,“大公子,您一会儿劝劝族长吧,他已经整整十天闭门不见任何人了,每日也只饮些清水,再这么下去,即使人是铁打的,也撑不住啊!”
“我知道了。”白舞阳点了点头。
这时,登云阁中传来白天承的声音:“进来。”
白舞阳一怔,这声音的确是白天承的没错,可在他十几年的印象里,白天承的声音永远是深沉冷静,浑厚中透着浓浓的掌控力,这个声音,怎么如此衰颓?
他推开门,老管家在外恭谨地将门合上。
登云阁中没有一点亮光,虽然白舞阳夜能视物,能看清白天承坐在哪里,不过他还是点燃了屋中的烛火。
白天承依旧如往常一般,背对着门,坐在长桌之前。
“父亲,我回来了。”
“信,看了吗?”白天承淡淡道。
“正是看了信,我才夤夜赶回。”白舞阳沉声道,“我想知道,现在白家到了怎样的境地?”
“呵。”
白天承一笑,转过身来,说道:“你觉得呢?”
白舞阳大惊,眼前的白天承,与他认知中的那个人完全是两个样子,半头黑发都已发白,额头、眼角皱纹密布,最关键的是,他冰冷深沉的气质消失殆尽,那双平日里闪烁着冷光与魄力的眼中,此时仅剩下灰暗与无力,好像一支即将燃尽的残烛。
苍老。
“想笑吗,那就尽情地笑吧,白舞阳,你可以尽情地嘲笑你面前这个终究一事无成的,你厌烦且痛恨的人。”白天承自嘲道。
白舞阳沉默不语。
“白氏,并未参与谋逆,但也站在了覆亡的边缘。我知道陛下对侯君集的恨意,他素日里有多重用侯君集,如今便有多恨。他要把他儿子谋反的原因,全部扣在侯君集的头上,就算是废太子主动谋反,陛下也一定,必须这么想。毕竟,那是他的儿子。可笑,我平日里与侯君集的来往,如今却成了白氏族灭的死穴。”
白舞阳知道,自从侯君集第一次来到白府,向白天承伸出橄榄枝开始,白天承就开始与侯君集这个朝中势力最大的少壮派领袖同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