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地牢
月娘在地牢角落透过门板上的小窗看着,三个衙役围在木桌前不停喝酒聊天,言谈间皆是抱怨薪水少差事多。
月娘低头用手理了理垂在身前的长发,眼神顶着前面的稻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从稻草堆中钻出一个黑色的脑袋,舔了舔它的小爪子,眼神紧紧盯着坐在不远处的月娘,它挠了挠脑袋,最终饥饿的肚子战胜了它对庞然大物的害怕,它一个冲刺,顺着墙壁跳到了月娘的头上。
月娘正在回忆她今天和苏玉成的交锋,很明显他们并没相信她,但是拿她没有办法,只是不知道他们后面准备做什么。
突然她突然感受到头上一重,她伸手一挥,摸到了一根长长的带着短毛的尾巴,她身体骤然僵硬一动也不敢动,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头上的老鼠开始啃咬她的发髻,她才啊的一声尖叫出来,不停的抖动身体,期望把头上的老鼠抖下来。
老鼠受到惊吓,从她的头上跳下来,在她的面前不停的游走。
月娘不停的尖叫,躲在离老鼠远远的地方。
门外的衙役被月娘的尖叫声吸引,暴躁的用手敲了敲木门,“吵死了,干什么呢?叫什么叫。”
月娘脸都吓白了,泪水顺着眼角不断的滑落,嘴张的大大的不停的嚎叫着,眼泪混杂着脂粉,全然没有白天那样梨花带雨的感觉。
衙役见她这样的神情,自然也不会生出什么怜香惜玉的意思。
“有老鼠”,月娘尖叫着,指着老鼠。
老鼠被她指着也一动不动,吱了一声,从旁边的稻草堆中又钻出来一个比现在这个还大几分的老鼠。
两只老鼠和月娘成三足鼎立之势,月娘喊道,“还不帮我把老鼠赶走,快点。”
牙医却不当一回事,“你这是黑牢,在这里面有个老鼠蟑螂什么的,都是常态,又没有毒,怕什么,你当这里是什么仙境不成,抓什么老鼠,你给我忍着。”
说完衙役也不管月娘在里面的尖叫,靠在门板上,看似是在看热闹,实际在仔细留意月娘。
只见月娘尖叫的爬到床上,衣服顺着胳膊滑到手肘处,上面赫然有着一道鲜红的花瓣印记。
那衙役看到这印记之后,假模假样的说了一句,“要是你求求我,说不定爷心情好,还能帮你放只猫进去看看老鼠。”
月娘听到衙役略带侮辱性的言辞,咬住嘴角,心中愤怒,很不得讲他杀了,但又实在害怕老鼠,只好装出柔弱的样子。
“妾身实在是害怕,劳烦官哥哥帮着赶一下老鼠。妾身定会铭记哥哥的恩情,若有机会必将报答。”
说着月娘靠在角落里,朝衙役抛了一个眉眼。
要是月娘还是之前那样弱柳扶风惹人怜惜的样子,衙役说不定还真会为这个眉眼心动,但现在月娘脸上的妆早就花了,眼泪混杂着脂粉糊在脸上,若是半夜出现怕是能吓坏不少人。
“等着。”
衙役拿上一个麻袋,打开门一手一个老鼠,月娘躲在角落里嘴里不停的指挥着他,“那边,那边,快抓住。”
衙役见她的恐惧不像是装的,特意还松手,将一个老鼠送到她待着的床边。
“啊啊啊”
月娘跳起来,闭着眼睛不停用脚往床上胡乱的踢。衙役趁机凑近,一手把住她的手臂,定睛一看,花纹竟然是一个佛坐莲花的样式。
衙役看了一眼将图案记在心中便放开了月娘,顺手将床上的老鼠抓起来,“好了,吵吵什么,老鼠不是抓到了,安静点。”
月娘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衙役,他举着一只硕大的老鼠,还特意在她面前晃了晃,月娘别过脸,靠着墙,听到衙役出去的声音,手指扣着墙,眼睛中没有了之前的慌乱,现在满是愤怒。
“苏玉成,我不会放过你的。”
月娘将刚刚遭遇的一切都归在苏玉成身上,本来她的任务应该完成了,结果因为苏玉成的戒严害的接应她的人没有来,又把她关在黑牢里用老鼠吓唬她。
是的,月娘把刚刚老鼠也归功于苏玉成,不过苏玉成虽然要往她的牢中扔些小动物,但是苏莫还没来得及安排,他还在忙着疫情的事情。
衙役出门后就往苏玉成的住处走,苏玉成安排他在牢中时刻注意着月娘的异常。
“苏大人,我今天注意到她右手肘心处有一个印记,尤为奇怪。”
苏玉成让下人拿出纸笔,衙役赶忙凭着记忆将其画下来,但是他的画技较差,只能画出一个大概。
苏玉成看着纸上歪七扭八的线条,叹了口气,那衙役也挠了挠头,他脑子中有这个图案,下笔的时候明明也没有问题,但偏偏出来的成果就是有些奇怪。
苏玉成拿起笔,“你描述,我来画。”
“我看的仔细,是个佛像,但是这个佛和庙里的不一样,这个佛有好几个头,三个不不四个头,好几双手,佛下面还有一个莲花座,这个印记怎么说呢,给人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苏玉成看着按照衙役的描述画出来的印记,眉头深锁。
“你继续盯紧那人,将她每天的举动都写下来。”
苏玉成这般谨慎也是因为这个印记他认识,这是百神教的印记,每一个百神教的人都会在皮肤上用刀刻出这个印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百神教就是用这个手段来让教众明白百神教对他们来说比父母甚至他们自己更重要。
拜神教是从前朝就在民间盛行的一个宗教,是由一些野心勃勃的反帝势力组成的。
前朝的时候,曾派出重兵剿灭这个教会,但这个教会颇会收拢民心,且分布在大庆国各地,虽捣毁了众多据点,但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他们只是由明面的猖狂转入地下。
当今陛下对于这个百神教也颇为忌惮,也曾下令将其据点捣毁不留后路,但百神教颇为狡猾。虽然有许多民间暴乱存在他们的身影,但从未抓到实质的证据,更别提抓到他们隐藏的据点,所以整个朝廷都将白神教视为逆党,若是有能抓住百神教,便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之前苏玉成便怀疑,蒋家大小姐遭遇的灾民暴乱与百神教有关,再加上此次月娘身上的印记,更印证了这醴陵已有百神教的势力,而且势力并不小,更何况百神之过月娘的描述,百神教还参与为了此次疫情,将疫情扩散出去。
原先苏玉成还在怀疑扩散这个疫情的目的,但得知背后是百神教在作祟后,便没有了这个疑惑。
毕竟,百神教以动摇大庆国根基为准则,在大庆国内处处作乱,若是能使得大庆国乱起来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灾民缺粮,本就容易被煽动,再遇上这疫情,整个南方估计会处于不太平的状态,若是他们趁机收拢教徒,定会让他们壮大势力,若是恢复到从前那样的,到时候若是再想要铲除他们,只会难上加难。
只是不知道他们手中还有没有时疫其它的传染物,苏玉成就怕他们并不满足于只将时疫扩散在醴陵,会将这疫情散播到大庆国各处,到时候大庆国可就是真乱了,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苏玉成立刻上书一封,吩咐驿站快马加鞭赶路,务必要将信件及时送到朝廷手中。
驿站也不敢怠慢,二十四个小时不歇息,不停换马,终于在累死了三匹马之后赶到了京都,将苏玉成的书信上奏给了太师,也就是苏玉成的父亲苏仓。
年轻的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眼看着下面一排排的官员,“各位爱卿,昨日苏爱卿上书说,已将南方的时疫控制住,不日便可解决,不愧是我朝的栋梁,这时疫来势汹汹竟然短短几日就能抑制,太师教导有功,带爱卿回朝定要重赏。”
小皇帝看着下方的太师苏仓不住的夸赞。
苏仓从队列里出来,面带严肃,一掀衣摆跪倒在地,从怀中拿出写好的奏折,双手举过头顶,小皇帝身边的大公公,赶紧从台上下来接过他手中的奏折递给小皇帝。
“陛下,南方时疫之事其中发现了百神教的痕迹。”
“什么”
朝中众人震惊,开始窃窃私语私语。
“百神教那可是邪教,销声匿迹许久,之前陛下命人掘地三尺都没有抓出他们,怎么突然在南方现身,还参与到时疫之事。”
“那百神教就是那臭虫,得尽快抓住以除后患!”
朝中议论纷纷,小皇帝抬起手,身边的太监立刻发话,“各位大人,肃静。”
“太师你细细说来。”
“苏玉成在十里镇中抓获了一个百神教的逆党,据她交代百神教有意将时疫扩散,特意将染上时疫之物扔到各地,意图乱我朝安宁。”
小皇帝听着怒火中烧,一拍龙椅,“这群贼人,狼子野心,传令下去再集一队人马赶往醴陵,朕要扫清百神教在醴陵的所有据点。”
大臣们纷纷跪下磕头,直呼“圣上英明。”
月娘可不知道朝廷已经下令派人来醴陵这边铲除百神教,她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还在心中默默算账,只想着等自己出去便端了苏玉成一行人。
“出来,出来”
半夜,衙役敲着月娘的门,将她从刚刚的美梦中叫醒。
衙役带着木枷将月娘拷上,月娘挣脱不了,“这是做什么,要带我去哪里。”
衙役也不说话,直接拽着她往刑房走去,月娘看到这种情况,眼神中满是恐惧。她不停回想着自己之前的话,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个地方露出了破绽。
刑房中,苏莫坐在椅子上,桌前摆着笔墨纸砚。
月娘被衙役提溜着扔到苏莫面前月娘吼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要对我严刑拷打?”
苏莫摇了摇头,指着面前的纸张说,“非也非也,月娘可还记得那灰衣男子相貌,这不是找不到合适的画师,便由我亲自来给你做画。”
说着,苏莫拿起笔蘸了蘸墨水,示意月娘开始描述。
关于什么灰衣男子,本来就是一个托词,月娘没想到自己都说了那灰衣男子带着斗笠,苏玉成他们竟然还要她详细描述。
“我都说过了,那灰衣男子带着斗笠,蒙着脸,身形和大人你差不多。”
苏莫点点头示意月娘接着说,月娘调整坐姿,拍了拍衣摆上染上的灰尘,“既然那人带着斗笠,我如何还能知道其他的。”
苏莫:“谁说带着斗笠便不能描述其他的,布料是什么样式的?斗笠的样式?斗笠总共多长?手上有没有痕迹,脚上穿的鞋子是什么样式?这些都可以描述。”
“大人,你这也太抬举我了吧,我莫非是什么神童,过目不忘,这些事情过了这么久早就忘了。”
苏莫放下笔,顿了顿,“好,既然你这些都忘了,那我问你事成之后那男人可有说说什么时候放你儿子回来?在哪里放你儿子回来?”
月娘眨了眨眼,这方面她还未曾想到,心里快速的想出一个脱身的好地方。
“说是让我出城,在城外十里的山涧旁,他们会在树上绑上红丝带,我儿子就会在距红丝带不远处的木屋中,但是具体多远,具体哪座山并未详细告诉我,说是等我出城之后会有人同我街头告诉我详细的地方。”
月娘说道这里,带上一丝诱哄的意味,压低嗓音,“大人你们想吊出那人,我也想救出我自己的儿子,那么不妨合作,让我去城外与他接头。”
月娘自然不是想接头,而是想着趁机溜到城外,只要她到了城外,就会有人来救她,到时候何愁打不赢苏玉成手下这几个老弱病残。
苏莫脸上装作在思考的样子,但心里却暗自高兴,城中戒严,大人猜测百神教的势力大约都在城外。这月娘如此想去到城外,估计城外是有人在接应她。
思考了片刻,苏莫装作为难的说,“这事我要先问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