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待我再度睁开眼,面前的一切令我震惊。
我醒来时正背靠在一块城墙边,蜷缩着身体,衣着扮相还是赶集当日那一套,被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围观,指指点点…
这个地方很新奇,女人们的衣衫千奇百怪,有的紧紧贴合住肌肤,手臂露出一尺左右,有的裙摆高过膝盖,大腿外侧甚至还剪开了一条岔!心想,我的天!这究竟是哪里?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地方......
我用仅有的力气闪躲着围观群众逼视而来的视线,一心只想着仓皇逃走。
我得赶快回到山上和阿爹阿娘还有大哥团聚。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被带到了这种地方!难不成那几个表演杂耍的大汉的一票绑匪?专程绑架十五六岁的少女拐卖到这里?
看着这街上过往的行人和繁华的街道,心想,真是可惜了!如此漂亮的城墙,如此宏伟的建筑,只怕是大清的都城跟这里相比想必也会略显逊色。若不是被绑到这里,真想在这儿好好玩几天啊!
我用余光扫视着路上一个个美丽的女人,看着她们婀娜的身姿,啧啧称奇。当然,她们也盯着我看,那眼神像在审视什么怪物....
本姑娘除了穿得和她们不一样,头发和她们不一样,别的也没差多少嘛!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真让人难受。我在心里喃喃自语。
越看越想,越想越气,越气越慌,早知就不该去当那枪打的出头鸟!遭天杀的臭绑匪...也不知阿爹阿娘怎么样了,他们一定非常担心我,我得快点回去。
要回“灵凤山”!对,现在就赶快出发。可,这里是哪里?要往哪边走才是正确的?向东?向西?
我两手一握,咬了咬牙,算了,想什么呢,事关紧要先抓一个看起来面善的问问路......
我紧紧攥着拳头,漫无目地的穿梭在偌大的街道上,走着走着路过一家糕点铺,卖糕点的大娘看起来年岁和阿娘相似,心生亲近。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怯生生的问道:“大娘好,我想问问。灵凤山怎么走?”
“灵凤山?没听过!这里是重庆,到处都是山,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座呐”。
她抬起头打探了我片刻,摇了摇头说:“姑娘,你是外头来的吧?你这身行头大娘劝你一句,趁早换了。当心巡逻的把你抓起来判你个天大的罪名。哎,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快去吧,前面就有家做衣服的......"
我心生纳闷,我的行头除了和她们不一样,别的没什么问题啊,一没偷二没抢,干什么抓我?
想到近日荒诞的遭遇,心里郁结的一口气几乎马上就要爆发出来,原是想感谢大娘的善意提心,开口却成了:“我堂堂大清帝国,太平盛世,天子尚在位,由得你们这里的官兵胡乱抓人?也太不把乾隆爷放在眼里了!”
没等我话说完,只见大娘瞳孔放大:“呵,原来是个疯的!你快走吧,回你的大清去,别妨碍我做生意,还乾隆,乾隆的骨灰都不知化在哪儿了,还乾隆...我告诉你,这里是民国,我们这个地方叫重庆!”
我被吓的一动不动,完了,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毫不犹豫连着扇了自己几巴掌!
再睁开眼,眼前依旧是这位卖糕点的大娘,而四周,再度围起来一群人对我指指点点。
我不相信!索性破罐子破摔冲到人群中间,像个疯子一样抓住就近的人挨个问了一遍:“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代?”
民国,我得到了所有人口中统一的答案,这里是民国,子民的“民",家国的“国”。
我究竟!经历了什么?难道我真的疯了,产生幻觉了?
正在这时,一排带着帽子身穿黑色军服的官兵走到了我面前,说是要带我回警署走一遭。
他们给我安插的罪名是:“反对新政权”。
“你们干嘛!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乱抓百姓,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什么民什么国吗?”任凭我极力反抗,他们依旧拉扯着我的身体。
眼见我与官兵们纠缠许久,那位卖糕点的大娘咬了咬牙走上前,嘟嘟囔囔的和官兵们说了几句,往他们手里塞了几块碎银,随后使了个眼神:“还不快谢过军爷们跟我回去!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穿这种东西出来!”大娘一边冲我眨眼一边大声说道。
随后一把把我揪到一旁,提前收了摊领我回到她的家。
愤愤的说:"早知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出门就遇上你这么个奇怪的疯东西,要不是想着你同我那远嫁的姑娘看起来差不多大,才懒得管你......"
一边抱怨,一边丢了几件新衣裳给我。对我说:“我烧了水,你且先洗个澡,你那身衣裳我给你烧了,免得再遭祸患!这几件衣裳是新的,原本做了给我家姑娘的,谁知她前年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呢,就好人做到底,给你穿了吧。”
泡在木桶里,温热的水浸泡着我的每一寸皮肤,灌的我骨头酥酥的,回想起今日睁眼后发生的一切,他们真实的不像是一场闹剧。
倘若,乾隆已逝,倘若,大清已亡。
国破,家何在?
那现在的我,又是谁?
我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迷迷糊糊间,恍惚回到儿时,阿娘也曾将我放进一个小木桶里,替我搓背,洗脸。
阿娘常说:“我们家荔枝,从小就这么水灵,长大了,定是个美人坯子!”每每此时,便会用食指轮轮我的鼻梁,那种感觉,痒痒的。
......半晌后,我从沉睡中醒来,此时的水已经凉透了,应当是打盹受了凉,禁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换上大娘给我的衣衫,我找到浴室里的一面镜子。
我穿着我未曾穿过的这种裙子,这张脸,还是从前这张脸,可朦胧间,竟然觉得镜子里的我和从前的“荔枝”之间已经恍如隔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