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舟把车停在沿海通道旁,海风带着上午的沁爽,吹拂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用力,绝望与悲伤席卷了他全身。
她为何一言不发,在她心里,他连听她解释的资格都没有吗?哦,他忘了,他们不是恋人了,她与别人缠绵也好,她心系他人也好,他都没有理由过问了。
可她知不知道,他的心很痛,真的很痛。放不下她,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她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想起砚宁的话,从一而终,他一直都是,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指责他。
那个叫砚宁的女孩子,还说了另外一件事。他大脑飞速运转,想出来了一种可能性,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断,他拿起手机拨给了小蒋。
“小蒋,你去了解一下安好福利院这几年的财务状况,中午之前发给我”
“好的明白”
他顿了顿,“福利院现在由谁负责”
“是一名叫聂朗的员工”
“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心中已有了答案,没记错的话,这个聂朗,是聂家的远房亲戚。
小蒋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有了回音。他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纰漏百出的财务报表,脸色一沉,所有事件被串联起来。
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孟叔接起。
“孟叔,聂小姐在家吗?”
孟叔看了一眼楼上,“聂小姐刚要出门”
“叫她在家等我,我马上到”
聂云歧原本要去商场购买一些婴儿用品,孟叔通知她时,她先是感到莫名其妙。
“尚先生没说是什么事吗?”,她穿戴整齐的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等他到了您就知道了”,孟叔颔首。
聂云歧撇了撇嘴,抬手托了托盘在脑后的头发,挺直后腰,姿态优雅又高傲。
她很清楚这个老人的心思,他热情礼貌但一问三不知,他从不认可她,在他心里,尚家的女主人只有那一个。
尚文舟的车子驶进了庭院,他停好车,疾步来到客厅,孟叔上前为他开门。
进门后,见聂云歧端坐在茶几前,他对孟叔说道,“孟叔,你先下去”
孟叔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外套,退了出去。
聂云歧离开沙发,面带微笑的朝他走过来,“蓝湾群岛不好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一把将福利院的财务报表甩到旁边的茶几上,不怒自威的神情令聂云歧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
“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你自己看吧”
她踱到茶几旁,弯下身子,拿起文件略略翻了翻,“这是大舟资助那家福利院的财务报表,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这上面每一笔款项都去路不明,你难道没看出来?”
他盛气凌人的站姿和咄咄逼人的口气,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头雾水,只得重新翻阅一遍,“是,我现在看出来了,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聂朗是不是你的远房亲戚”
她不屑的笑了,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你怀疑是我在指使他克扣福利院的用度?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拔高了声调,“因为你嫉妒安好,你不喜欢她”
她失了风度,潸然泪下,撕心裂肺的喊道,“是,我是嫉妒她,你事事护着她,宠着她,她不过是个诈骗犯却能得到你全部的爱!”
“聂云岐!”
他极少动怒,所以一旦动怒,是极其可怕的,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颤心惊。而安好,正是他的死穴。
触到了他的逆鳞,聂云歧有所收敛,她平静的说道,“文舟,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没有指使聂朗,这件事情我根本不知情”
他恢复了理智,绕到沙发前坐下,背对着她,“这件事情我可以信你,孟叔说安好找过你,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开始慌了,“你说那件事情啊,我不是故意的,那段时间太忙了,所以就忘了”
“那请你解释一下自称为尚太太这件事”,不再给她留有任何余地,她如果真忘了,后来又怎么会想起给福利院捐款。
她哑然失笑,被一语道破,再装下去也没意思,“好吧,我是没忘,是安好告诉你的吗?她去福利院了?你们和好了?”
“是院长说的”
“嗯,你都知道了,我无话可说了”
如果说前面的误会和指责是对她人品的质疑,现在的步步为营则是对她感情的羞辱,在这段感情里,她从来就没有尊严。
“你需要的话,这两件事情,我会去跟安好道歉”
“不必了”,道歉又有什么用,她恐怕已经不在乎尚太太是谁了。
“等我哥在美国的房子有着落,我就带宝宝去看看我妈”
她给自己选了一种体面的退出方式,尚文舟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也好,关于孩子父亲的事,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反悔”
“谢谢”
转身上楼,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她伏在枕头上痛哭出声。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从未拥有过,连失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算是结束。
手机铃声响起,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她掐断,对方又打了进来,她犹豫了一阵,还是接了起来。
砚宁穿着睡衣,嘴里啃着一块鸡翅,盘腿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的对安好说道,“就这样啊?”
安好抱着卡通抱枕,木讷的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解释?”,她不明白,既然安好和付天磊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不和尚文舟说清楚。
“哎”,安好叹了口气,“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解释,我们又不是情侣,急吼吼的去解释,岂不是自作多情”
“谈恋爱可真烦人”,她露出邪魅的笑,靠了过来,“大美人儿,不如咱俩过吧,反正尚文舟也不是什么好人”
“砚宁,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她敲了敲她的脑壳,“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还是觉得福利院的事和他无关”
“人是会变的,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嗯……”,她托腮思考道,“直觉”
“你就护着他吧”,砚宁挠了挠头,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好好,既然你那么喜欢他,他也还爱着你,你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呢”
“可他有孩子啊,就算他对聂云岐没有感情,他也有责任的”
安安已经是单亲家庭的孩子,难道她还要去抢夺聂云岐孩子的父亲吗,她做不到。就这么稀里糊涂也好,让尚文舟误会她,弃她而去,她也就不必再存有幻想,不必再陷入两难境地了。
砚宁刚啃完鸡翅,又把手伸向鸡腿,“这个付天磊,闯下大祸,人就跑了”
安好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们现在见面,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很多人分手后还是朋友啊,所以我说,谈恋爱可真是麻烦,不如搞钱来劲”
“好好好,单身主义的砚大小姐,我祝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她站起身,把抱枕扔回沙发。
“你去哪”
“回房睡觉”
回房睡觉只是借口,她只是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事实上,她今晚恐怕要失眠了,昨晚上输了那么多钱,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她拿出纸笔,趴在床上,认真算了起来。
“明天要给储奶奶寄安安的生活费,上个月还答应给孩子们买彩色画笔”
她咬着笔头,眉头微蹙,满打满算,这个月才刚开始,生活费就只剩三百了。
她仰天长啸,“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哇”
她虽然收入尚可,但因为要给山区小学的孩子们筹盖新的教学楼,所以每个月都月光。
虽说住在砚宁这里,但她也不能白吃白喝呀,为了节省开支,从明天开始,她要自己买菜做饭,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