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时,周遭传来一声惊呼:“天梯开了!”
如同一声令下,众人皆从四方赶来,一齐涌到街上,比庙会一早烧头炷香的人群还挤。
放眼望去,门外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甚是壮观。
冲这情况,林北予纵有千言万语也憋了回去。
店掌柜只踮起脚,望了望众人,又勾头去拨弄那永远也打不完的算盘。天梯每晚上都会打开,当地人已经是见怪不怪。
他们只在意来苍梧镇的人能给自己带来多少银子。
云雾散尽,月光为层层阶梯披上一层冷色,与夜色交相辉映。
师徒两人夹在人群当中,只得顺着往前走,因为怕被人流冲散,林北予抬手揪住应如是的袖子。
“你是小孩子么?”应如是略带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嘴上不客气还是让他拉着。
路上的人本就差摩肩擦踵,而林北予还不老实,拉袖子就算了,还在他腰上捞了一把,吓得他一个激灵,回身就嚷:“林北予!”
“大爷,我我我不敢了!”
回头才发现一个小贼手里拎着他的钱袋,摇摇晃晃的,被林北予在空中提着。他这才发觉是腰里的钱袋被偷了,差点错怪自家逆徒。
“师尊?”林北予眨巴着眼睛望过来,似乎在询问喊他的用意。
“为师……在夸赞你机灵。”应如是连忙收起气愤的神情,“声音稍微大了点。”
自林北予痛揍了小贼一顿之后,周围的民众自发给他们让出些空隙,使得前行没有那么困难。
然而,他们刚刚接近天梯脚下一角洁白无瑕的玉石柱,前面的人纷纷驻足,一下子挡住了身后的人。
“怎么回事儿?”他们周围的人开始躁动不安,有的人还试图往前面挤。
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
“此天梯乃是我夏家祖上传下来的宝物,你们要想从这里上去必须要先付钱!”
应如是定睛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在茶馆里撞见的夏辰。因为他现在太有辨识度了,一只眼睛被绷带缠着,活脱脱像个独眼龙。
看来,就算成这副尊容,也耽误不了他在这里趁火打劫。他带着夏家的一帮仆人,整整齐齐地挡在天梯脚下。
“凭什么?你说是你家的它就是吗?”有的人不甘示弱,大声抗议。
“我夏家每年都花钱修葺,就是要收钱。”夏辰带着鄙夷的神色,用独眼瞟着底下的人,“你们爱过不过!”
双方僵持不下,都不肯让一步,直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小声问道:“多少钱?”
她怀里抱着个婴儿,时不时还拍一拍,为防止风吹到,包裹严实,连脸都被盖上了。
“起码一两银子一个人。”夏家一个仆人回答。
听到这话,女人的脸色变得惨白,喃喃自语:“我就是来爬天梯给孩子看病的,那里还有多余的钱。”
“神明不要香火钱的吗?你们是不是想白嫖?”其他仆人狗仗人势,大声呵斥。
这招果然管用,底下的人顿时噤声了,谁都不想扣上对神明不敬的帽子,甚至还有几个人手伸向自己怀中往外掏,跃跃欲试。
最终女人先妥协,愁眉苦脸地把身上所有家当都掏出来。但夏家的仆人依旧不放她通行,朝着她怀中包裹严实的婴儿努努嘴,伸出两根手指:“还有他的。”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人群一片沸腾。
夏辰不管不顾地招呼仆人搬来椅子,坐下得意地翘起二郎腿,甚至还悠哉悠哉品起茶来。
“这夏家未免有些猖狂。”应如是见状,想找法子警告那人一下。
他话音刚落,林北予指尖的石子已经弹出,正击中夏辰的椅子腿,将上面的人掀翻在地上。
茶盏不偏不倚照着脸歪去,淋了他一身水,衣冠楚楚的夏公子,本来眼神就不好,此时一摔,更是头冒金星。
人群之中有人在发笑,声音不大,讽刺性极强。
“不错!”他忍不住称赞,眉眼冲林北予弯了弯。
夏辰正欲发怒,猛然瞅见人群里的师徒两人,受伤的眼似在隐隐作痛。
他怕另一只眼睛也遭受同样的命运,连忙捂住脸往仆人身后躲,边躲边嚷:“今天不收钱了,让他们随便过!随便过!”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犹豫着不敢动,师徒两人就打头阵,径直从夏家人身旁经过,后面的人见状,就大着胆子走过白玉石柱,越来越多的人跟上来,准备登梯。
“天梯上哪里有神,你们这些疯子,疯子。哈哈哈。”
天梯底下的老妇人又蹦又跳,手舞足蹈,这分明是二毛的母亲。
一个疯子口口声声在说别人是疯子,荒唐又可笑。
应如是见她,心头掠过悲悯之情,但是,纵观整个天梯上的人,又有几个不是可怜之人?
抱婴儿的朴素女人加快脚步,早已经走到两人前面,被旁人无意一挤,一个趔趄往后倒去,应如是抬胳膊挡了下,使她恢复了平衡。
“谢谢。”女人侧身道谢时,盖婴儿的被角滑落下来,露出一侧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