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再一次过来清洗的时候，李大闪也被吵醒。
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楚心月很心疼，却也很欣慰。除了一起坐火车回来那次，这是第二次李大闪陪在自己身边这么久。
“大闪，你回家去睡一会儿吧。”
“咱妈和咱姐呢？都没来？”
“我不知道，一直睡觉了。”
楚心月也是一肚子的怨气，但是也什么都不敢说。崔老太的为人不好，李大闪可以说，自己却说不得。只要自己对李家人的所作所为有一点异议，必定招来李大闪的责备和恐吓。也不知道李大闪这么做是出于孝顺，是出于自私，还是出自愧疚。
看到李大闪又要打电话发脾气，楚心月赶忙递过去仅存的那点零食。
“大闪，先吃点东西，快两点了，你也饿了吧。”
李大闪一边吃一边看着孩子，扭头问了一句：
“孩子睡着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小时。”
“你还没奶？”
“没有。”
“问大夫是怎么回事了没有？”
“大夫说正常，有的几个小时就有了，有的两三天才下来。”
“光给孩子喂水？能喂奶粉吗？”
“能喂，晚上超市关门之前去给他买点奶粉回来吧，不能总这么饿着孩子。”
说到跑腿，李大闪就烦。自己要是出去，楚心月和孩子就没人管了。自己不出去也不行，这跑前跑后的也没个人！
李大闪想给崔老太打电话，刚拿起电话就又犹豫了。早晨打电话已经被骂了一顿，崔老太那不是人的脾气，要真惹恼了，她一定跑过来对着自己和楚心月耍一顿。
还有就是不想老太太过来讨人嫌，昨天已经让同病房的人很不满了。虽然李大闪不愿意这么说自己的老妈，但老太太闹的这一出一出的，也真够丢人现眼了。
吃完东西李大闪又趴在床上睡了一个多小时，是崔老太打来电话把他吵醒的。
电话那边的崔老太心情还算是不错，问李大闪需要带什么东西。李大闪让崔老太给自己带洗漱用品和一个新脸盆，带条毛巾被再买袋奶粉。
崔老太带的东西不算少，但没有一样是可人心的。楚心月的脸盆被她洗脚用了，崔老太带来的脸盆是平时洗袜子用的。给李大闪带了衣服，却不知道给楚心月也带两套。
那个奶粉就别提了，十多块一袋的普通全脂奶粉。楚心月明知道这个不能喂孩子，但也不敢明说，一个劲地给李大闪使眼色。
李大闪平时也怕崔老太，现在更怕！怕她赌气又跑了，也怕她在这胡闹，让别人看笑话。拿起奶粉就拉着崔老太去找护士，装着问一下这个能不能喂孩子，如果不能喂，正好咨询一下护士应该买什么样的奶粉回来。
崔老太再怎么混，她也不傻呀，李大闪这点小心思被她看得透透的。虽然今天心情好，不想和李大闪闹，心里却已经恨上了楚心月。
在护士站打听明白以后，李大闪出去买奶粉，留崔老太守在病房。昨天买的零食已经所剩无几了，崔老太这一来，很快就会被消灭掉。别看让她吃可以，让她去买就难了，一定又是跑到地摊上买点桃酥回来，李大闪一吃那东西就烧心。
李大闪走了，也就没有人给楚心月撑腰了，于是崔老太开始肆无忌惮地对她发起了攻击。
“你说你长那一对儿玩意有什么用？生了孩子不下奶，光靠吃奶粉，吃得起吗？”
“妈，大夫说有早有晚，只是现在没有，很快就下来了。”
“好吃的都喂了狗了，天天烧鸡香肠地喂着，喂出来个废物。没爹没娘的野死孩子！”
（注：死孩子，沧州方言里骂人最恶毒的话！）
楚心月不敢再还言了，只能低头忍受着。不敢闭眼，也不敢转头不看她。刚怀孕那阵因为闹胃口，有一次被骂得急了，扭头回了房间，结果被老妖婆追进去扇了两个耳光。
再说那烧鸡，根本就不是买给楚心月的，是崔老太自己爱吃才买，一个星期也许能吃一次，哪有什么天天啊！吃烧鸡的时候，除了鸡头和油乎乎的鸡皮，楚心月从来不敢伸筷子夹好肉。要不是偶尔李大闪给她夹一块，她哪有机会知道这个鸡肉是什么味道。
香肠也是一样！除了有一次在切的时候，实在馋得顶不住，偷偷捏了一片，吃到嘴里的都是李大闪给自己夹过来的。
本来是想表现得谦卑一点，却被骂是挑嘴，不知道好歹。多吃挨骂，不吃也挨骂！楚心月冤啊！
楚心月从小就老实，因此没少受气。村里比她小几岁的孩子都敢骂她没爹没娘，同龄的孩子更是变着花样地欺负她，偷她捡来到柴，抢她捉来的鱼，向她挖来的野菜上撒尿，甚至往她家里的水缸里扔牛粪。
虽然并不是一流本科大学，但她也是那个小山村里第一个考上大专的孩子。本以为外面的世界更美好，出来以后才发现不管在哪里，坏人都是一直存在的。坏人永远是坏人，而他们坏的方式，也是形形色色、层出不穷。
崔老太真不错，算得上是集小坏之大成者！老妖婆不会去干那杀人放火的大坏事，却是十足的无赖流氓，只要她认为不犯法，任何事都绝对用最卑劣的手段去做。
那一刻正在上演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崔老太一边肆意啃食李大闪买回来的零食，一边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楚心月。
老妖婆有椅子不坐，偏偏要坐到床上。吃得美、骂得爽了，两条腿还不住地前后摇晃起来。
威化饼有点干，伸手又抓了一个苹果，张嘴就啃。
那副吃相别提有多难看了！
李大闪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买了一袋国产的婴儿配方奶粉，买了点零食，特意给楚心月又买回来了一包卫生巾，还买了一包孩子用的纸尿裤。
老妖婆盯着自己买来的奶粉，问李大闪：
“这袋奶粉用不着了吧？”
“用不着，大夫又不让拿这个喂孩子。”
“我拿回去退！”
李大闪从一回到病房就心里不高兴，不但是小零食已经全部吃完了，水果也正在逐步被崔老太吞噬。
“别退了，留下给我喝！还有啊，明天从家带点水果来，我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