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奶瓶和葡萄糖回来,李大闪就开始耍小性子。
暖壶里的水温太高,兑出来的葡萄糖水很烫,楚心月就让他拿到水管下去冲一冲。冲了两次,楚心月感觉温度还是高,李大闪开始不愿意了。
“我摸着一点儿都不烫手了,还嫌温度高,你的手是温度计啊!”
楚心月说话都费劲,更是没力气争吵。耐心地和李大闪解释孩子现在太脆弱,不能烫着。而且李大闪一直抓着热瓶子,手对温度的感觉已经没那么灵敏了,糖水的温度确实还是高点。
幸亏中间床顶班的大姐心眼好,细心地给李大闪讲解了很久,怎么靠体感测试喂给孩子的奶水温度,怎么给孩子拍嗝等等。
楚心月很感激,但是李大闪却甩出来一句:
“真麻烦!”
楚心月有苦难言!让你喂个孩子就嫌麻烦了,我怀孩子这十个月有多难啊!生孩子的时候又是多痛苦啊!想把他养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还没正式开始就烦了,往后可怎么办!
只是喂了一点,孩子就安静地睡下了。楚心月让李大闪去给自己买两条内裤,再买一包卫生巾回来。
“怎么那么多毛病!咱姐不是给你买了裤子回来了吗?”
“大闪,恶露一时排不干净。没有内裤和卫生巾,会把裤子弄脏,总不能天天洗裤子吧!”
“刚才买东西的时候不说,现在想起来了!你折腾人有瘾是吧!”
“我真忘了!刚才光惦记孩子了,一时没想到,你就去一趟吧。”
李大闪没再吵吵,撂着个脸子,喘着粗气出去了。他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头疼的厉害,看谁都不顺眼,跟谁都想干仗!
这次比买葡萄糖用的时间长,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身浓烈的烟味。李大闪帮着穿衣服的时候,呛得楚心月咳嗽了两声。
这一咳嗽不要紧,伤口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感,瞬间也有了尿意。看着李大闪铁青的脸,楚心月不知道还能不能指望他搀着自己上厕所。
虽然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下体的疼痛感依然强烈,强烈到抬不起腿,翻不了身,甚至都不能把腿并起来。
“大闪,扶着我上个厕所吧。”
“厕所你都上不了?”
楚心月又想哭,自己是真的动不了。严重的体力透支,加上伤口持续传来的痛楚,连爬都爬不动了,哪还有自己站起来走动的能力啊!可是身体的疼痛,却远不如内心强烈的孤独感更让人痛苦。
“大闪,等下上完厕所回来,你也回家去睡一会儿吧,在这也睡不踏实。”
“可算是有功了!”
虽然很烦躁,但是李大闪还真舍不得扔下楚心月不管。
楚心月疼得紧咬着牙,只是几米远的一个来回,就已经鼻洼鬓角全是汗了。
李大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虽然自己也是体力透支得很严重,回来之后马上给楚心月也冲了点葡萄糖水。
整个上午还算是平安。给孩子喂了两次葡萄糖水后,孩子安静地睡着了,李大闪也趴在床边稳稳地睡了两个小时。
人家都在吃中午饭了,李大闪还在睡,崔老太和李大美也一直都没有出现。楚心月也感觉有点饿,早晨李大美带来的那个粥太稀,而且红糖加的有点多。
但是楚心月不愿意叫醒李大闪,知道他也很累,也需要休息。更知道自己的婆婆和大姑姐根本指望不上,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李大闪,把他累垮了,往后这几天指不定遭多大的罪呢。
楚心月就着已经凉透的葡糖糖水,吃了两个小面包和一块威化饼干。
中间床的大哥也是快三十个小时没睡觉了,但是人家依然坚持回家给自己妻子熬了一锅奶白色的鲫鱼汤。看着楚心月实在可怜,大哥送了一碗汤过来,也安慰了几句。
端着温热的鱼汤,楚心月愈加感觉孤独。自己的男人就在身边,可是自从跟着他来到沧州,每一天都觉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刚来的时候,楚心月根本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可是除了李大闪,这家人又没有任何人会说普通话,交流起来很麻烦。幸好自己在语言方面有些天赋,不到半年就能听懂大部分了。
不记得从哪天开始,李大闪不再和她用普通话交流,也恢复了满嘴的本地方言。从那以后,李大闪再也没有和楚心月说过一句普通话。
陌生和孤独的感觉,也开始慢慢地把楚心月越推越远。
不论普通话说得多么流利,多么标准。楚心月看到的每一个字,想到的每一句话,在内心深处都还是习惯用家乡话发音。可是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一个人能听懂自己说的是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只有在上下班的路上,楚心月才会用家乡话自言自语几句,以此驱散些许孤单和寂寞。
自从怀了孩子以后,楚心月就开始在任何没有李家人的场合,用家乡话和肚子里的宝宝聊天。每当那熟悉的乡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都感觉到非常满足,非常的亲切。
以前楚心月想不明白,为什么经常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眼泪就已经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了出来。
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是太孤独了!像一个飞在外太空的航天员,透过玻璃看着地球的感觉。像一只在茫茫洪流之中,趴在树叶上看着大片陆地瑟瑟发抖,但也只能随波逐流小蚂蚁。
自己的孩子也在身边,可是看着这个孩子为什么没有强烈的亲切感?是因为崔老太只顾着看孩子,正眼都没看自己一眼吗?是因为自己第一眼看到孩子的时候,只想到了李大闪,而没有发现一点自己的影子吗?
不知不觉眼泪又流了下来,顺着嘴角滴到了碗里。趁着还没有人发现,楚心月强忍着悲伤和迷茫,努力把内心强烈的孤独感藏到最深处。
和这种并不太伤人的孤独感比起来,楚心月内心更多的是恐惧。
对崔老太、对李大闪、对李大美以及李老头的恐惧,时刻侵蚀着楚心月的内心,让她越来脆弱,越来越压抑。